一路上李婆婆都在掙紮。
依她的意思, 一定要在這位當家夫人麵前將孫女兒的名分爭個明白。
綠柳用儘了全身力氣,才沒讓母親掙脫。眼看終於到了院子之外,她鬆了手, 跳著腳道:“娘, 這裡不是鄉下,人家願意留下甘甜就已經是格外開恩,管他生女養女, 得了實惠才最要緊。你爭什麼?再說……”
她瞄了一眼楚雲梨:“這丫頭在鄉下過了十幾年的苦日子, 說難聽點,就是府裡的丫鬟吃喝穿戴都比她好得多, 她能夠進府, 就有好日子過。如今,母親願意收留她, 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一出門,她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段, 李婆婆根本找不到插嘴的機會。一開始還滿臉焦急想要與女兒爭辯,後來則滿臉失望。
綠柳看出母親有話要說, 自認為將道理掰碎了說給她聽。說完後等她開口。
結果, 等了半天不見母親有說話的意思,綠柳皺了皺眉:“你這是什麼神情?”
李婆婆認真道:“你覺得有吃有喝就行?”
綠柳頷首。
她不覺得自己這想法有錯。
李婆婆擺了擺手:“綠柳, 人活在世上,不止是為了吃喝。還得要臉麵,她為何會張口就讓甘甜做養女?說到底, 就是摸準了你是這種想法。你摸著良心講, 養女親女真的是一樣的嗎?”
那肯定是不一樣的。
“那他們不願意認,我有什麼法子?”綠柳一臉不滿:“早說了不讓這丫頭回來。你非要強求,現在好了, 隻得了一個養女的名分不說,老爺那裡我還得找機會解釋。昨天夜裡,他都沒回房。”
身為大家夫人,爭寵是很丟臉的。尤其綠柳是高嫁進來,平時最怕下人笑話自己。因此,哪怕被男人嫌棄,她也從不敢外露,甚至不許身邊的人議論。像男人夜不歸宿這種事,她心裡再不高興,臉上都歡歡喜喜。也就是在母親麵前,她才會說這番話。
李婆婆疑惑問:“不管府裡怎麼看甘甜的身份。你們夫妻倆清楚她是親閨女。這本來以為已經去了的孩子還活在世上,明明是好事。一路上他也對甘甜格外照顧,怎麼會生你的氣?不回來,肯定是有事情忙。這麼大的家業,絕不是平白得來的。你在家裡彆生怨,好生將人照顧好。”
“你知道什麼?”綠柳眼看母親張嘴就訓斥自己,頓時激動起來:“但凡大家老爺,身邊都不止一個女人。姥爺這些年來除我之外就得兩個通房丫鬟,算是女人比較少的。可外頭……”她眼圈通紅:“外頭有沒有解語花,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夜不歸宿,定然是有人陪著的。”
李婆婆看到女兒哭成這樣,倒不好疾言厲色,道:“不管是什麼樣的日子?那都是你自己求來的,當初我讓你嫁在村裡,死活不乾。”
“娘!”綠柳聲音加大:“就算我現在不得男人疼愛,至少有吃有穿有人伺候,重來一回,我同樣不會留在鄉下。”
母女倆話不投機,越說越僵。
李婆婆氣道:“總之,養女不行。如果徐家實在不願意認這孩子,我帶她回鄉下。你多給點銀子,讓她找個踏實肯乾的年輕後生做上門女婿。”
綠柳:“……”
“你早這麼說,咱們就不折騰這一趟了啊!”
“來不來的,也由不得咱們。”李婆婆說完,率先走在了前頭。
綠柳一愣,確實,她根本就沒打算把這件事情告訴自家老爺,是柳氏那個女人跑來城裡將人找去的。越想越氣,她側頭找來管事婆子,低聲吩咐了幾句。
回到院子裡,徐三爺已經等著了,綠柳看見他,頓時就委屈了:“老爺,母親隻肯讓甘甜做養女。”
聞言,徐三爺皺了皺眉:“我去跟她說。”他目光落在楚雲梨身上,道:“你在鄉下長大,規矩粗漏,祖母那裡就彆去了。回頭我找個婆子來教你規矩。”
楚雲梨沒吭聲。
反正所有的事情都不由她做主,說了也是白費唇舌。
正說著話呢,外麵有寒暄的聲音,緊接著一個小丫頭利索地溜了進來:“老爺,老太太身邊的錦繡來了。”
說話間,簾子一掀,走進來一個年輕的丫鬟,隨便福了福身,綠柳忙上前去扶。
錦繡笑了笑:“奴婢是來傳話的,主子說了,不是什麼人都配入府,但如今有一門好親事,可以讓甘甜姑娘去。”
徐三爺臉色不太好。
錦繡繼續道:“三爺彆惱,這是主子的意思。”
綠柳忙問:“誰家?”
“杜府如今缺一個主母,甘甜姑娘嫁過去正合適。”錦繡說完,福身道:“奴婢告退。”
人一走,李婆婆迫不及待地問:“那邊如何?”
綠柳坐在椅子上,麵色僵硬,聽了母親的話才回過神:“那杜老爺今年五十,兒子都快要做祖父了。”
李婆婆麵色大變:“太過分了!這不是埋汰人嗎?不行,我要去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