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一臉好奇。
舒文低低道:“房費才那麼點,那被子能有多乾淨?一個月能洗上一回就不錯了,那麼多的人來來去去,有些人身上有病。疥瘡還是好的,就怕天花和臟病,有些疫症染上了也治不好,那是要人命的。”
高氏至小養尊處優,確實沒有聽說過這些蛇當幾臉都嚇白了,用手捂住了嘴:“那我們不會有事吧?”
“應該不會。”舒文笑了:“你彆害怕,昨天我特意讓東家換了一床被子,吃食也儘量注意……”
“聽你的,咱們找最好的客棧住。明天就去買宅子,然後買新的被子。”高氏說起兩人的新家,忍不住眉開眼笑:“舒文,我做夢都想和你以夫妻的名義住在同一個院子裡。如今終於夢想成真,我都不敢睡覺,生怕一覺睡醒,這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兩人說話間,馬車已經入了城。
縣城的城門不大,進去後道路寬敞起來,周圍就不堵了。但馬車卻停了下來,高氏一把掀開簾子:“去內城,找最好的客棧。”
車夫一把年紀,是府裡的老人,之前都是接送高老爺的,此刻板著一張臉:“姑娘,老爺說了,讓小的把你送到城門處就行。”
高氏皺了皺眉:“也行吧。”
舒文也沒多想,因為這畢竟是高府的人,留在身邊就像嶽父嶽母守著自己似的,忒不自在。回去了才好,他率先跳下馬車,有接觸身後的纖細女子。
高氏站穩之後,朝車夫伸出了手。
車夫看著那白皙細嫩如蔥一般的手指,漠然道:“姑娘要什麼?”不待二人回答,他已經自顧自道:“老爺說,不許小的拿銀子給你。還說高家的姑娘已經沒了,你們前腳出門,後腳就下了葬。讓您好自為之。”
高氏驚呆了。
隻愣神的功夫,車夫已經掉頭離去。
“你等等!”
她的聲音消散在空中,眨眼間車夫已經消失在了城門口。
舒文臉色早已變了,擁著高氏:“你身上有銀子嗎?”
高氏被帶出門時慌慌張張,隻得身上一套衣衫,因為準備睡了,頭上的釵環和首飾都沒戴。
兩人麵麵相覷。
高氏眼圈通紅:“爹娘不會這麼對我的,我要回去找他們。”
舒文讚同這話。
還說住好一點的地方呢,這會兒連最差的客棧都進不去。
舒文家中不甚富裕,習慣了儉省,也習慣了在身上帶銀子。他舍不得住太好的地方,帶著高氏住了一間最差的客棧。
兩人睡前都商量好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城,結果,當天夜裡送熱水進來的小二哥找到了舒文,傳達了高老爺的意思。
“那人說,高姑娘已經沒了,你要是帶著人去糾纏,那就是想要瞞騙高府。輕則被打一頓,重則有牢獄之災。”
聽到這話,舒文心都涼了半截。
也就是說,下半輩子兩人隻能在這個城裡做一對尋常夫妻,或者不在這城裡也行,但卻再不能回到先前的府城。
高氏什麼也不會,兩人連住的地方都沒有,舒文對她的愛慕十天沒到就磨儘了。
而高氏也終於知道了銀子的重要,看見舒文累死累活一天還不夠買兩個包子,說對她好,也就是嘴上利落……此時她才想起來了劉知書的好,可已經遲了。
一個月不到,舒文衝著什麼也不會的高氏動了手。
第一次打人,他挺後悔的,可後來發現沒人阻止他,高氏隻會哭。他稍微費點心神就將人哄好了。
高氏對於他的道歉,一開始還願意原諒。後來發現他道完歉還要繼續動手,忍不住還了手。
倆人經常打的不可開交,高氏沒了綾羅綢緞和首飾,被一身粗布衣衫磨得肌膚發紅。做飯會被燙手,燒火會點房子,掃地也不會,更彆提挑水了。沒多久就弄得渾身是傷,學會了斤斤計較,會為了舒文跟人喝酒花錢而吵架。他們做了這世上最普通的夫妻。
這是以前高氏做夢都想要的日子,真正過成這般,她卻後悔不跌。
*
楚雲梨成親兩個月時,發現有了身孕。
劉家夫妻以為女兒不能生,都已經不抱希望了,見狀很是高興,加上已經又定下了新的兒媳,喜上加喜,大手一揮,擺了幾天流水席,但凡是願意沾喜氣的人都可以去吃,且不用送禮。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也傳入了大牢中,趙錦華聽到這個消息時,嘔得幾天吃不下飯。
實在是那飯也沒什麼好吃的,老遠就一大股餿味兒,聞著就讓人作嘔。每天都是逼著自己往下咽,想他活了這半輩子,何時吃過這樣的東西?
說難聽點,豬吃的東西都比這好。
他真的很後悔。
尤其劉知意還派人送了消息進來,說她當初不能生,是被羅紅衣給下了藥。
趙錦華得知這消息的一瞬間,隻恨自己下手太輕,如果可以的話,他恨不得把那夫妻倆刨出來鞭屍!
再多的不甘也隻能壓在心底,母子倆殺了人,還是故意殺人滅口,壓根辯無可辯,都等不到來年的秋天,直接就被問斬了。
行刑的那天,趙錦華在人群裡看見了小腹微凸的劉知意,她眉眼間滿是笑意,膚色紅潤。靠在韓長安的身邊,二人一舉手一投足間滿是親近之意,旁人根本插不進去。
儈子手的大刀高高舉起時,趙錦華有些恍惚。他弄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落到了如今地步,明明他應該春風得意的。
趙錦華看著那邊的劉知意,張口想要說話,可還沒來得及出聲,脖頸一痛,他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