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見山發了脾氣。
楚雲梨看了過去, 見他嚴厲的眼神是對著自己,而另一邊,白雪梅發現這事後, 頓時就樂了, 得意道:“我這個人從不做口不對心的事,性子坦坦蕩蕩。陳少夫人, 彆再汙蔑人了。”
楚雲梨轉身就走, 吩咐:“紅書,去把嫁妝歸整一下, 明天找了馬車拉走。”
陳見山皺了皺眉, 沒有追上去。
白雪梅大喊:“你是走是留,都不關我的事,回頭彆把這事兒往我身上扯。”
紅書眼圈都紅了。
當下的女子不管是和離還是休妻甚至是守寡, 都會遭受外人的非議,遇上那膽子小, 好臉麵的, 自己就一根繩子吊死了。
自家好好的姑娘,憑什麼要遭受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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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梨收拾東西要回娘家的事情很快就傳入了陳母的耳中, 她坐不住了,立刻帶著人趕了過來。
“嬌嬌,婚姻大事得慎重。你這剛有孩子呢,這時候怎麼能回?其實你不用管救命之恩的事……”
“怎麼能不管呢?她救了陳公子是事實, 我嫁入陳家也是事實。夫妻一體, 他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 我要是留下,就該謝人家,一輩子都感念人的恩情。”道理是這樣, 如果白雪梅不是個奇葩,而陳見山也沒念著要把人娶為妻的話,嚴月嬌確實沒有離開的必要。
陳母聽著,也覺得這話有理,強調道:“咱們家不缺銀子,剛好白家不富裕,然後我跟見山商量一下,給他們一筆銀子當做酬勞。”
楚雲梨搖搖頭:“白姑娘是個嫉惡如仇的,她又不喜歡銀子。”
陳母啞然,兒子也是這麼說。但在她看來,這世上九成九的人都會喜歡銀子,有的人隻是嘴上硬氣說不喜歡罷了。
就那白雪梅,不管說得有多清高。送進去的貴重衣物和首飾她還不是穿戴了?
“你回去可以,但彆帶嫁妝,回去住一段時間,就當時散心了。”陳母一錘定音:“我已經讓人給你準備馬車,你如今是雙身子,顛簸不得,馬車裡的褥子得多鋪幾層。”見兒媳滿臉不以為然,她語重心長地勸:“你彆管彆人怎麼想,怎麼做,先把自己的身子養好。對於女人來說,這第一胎尤其要緊。千萬不能出事,也許你娘也說過,有的人第一胎孩子沒能生下來,往後一輩子都沒孩子了。你嫁給了我兒子,就跟我女兒一樣,這些話是真心的為你好。”
楚雲梨點點頭:“我其實沒生氣,也沒動胎氣。沒覺得有哪裡不適,就是想回家住一段兒。”
“那行,明天一早我讓馬車送你。”陳母說著,又喊紅書:“嫁妝彆收拾,就放在庫房裡。那麼多的東西,收拾起來灰塵漫天,對你主子不好。”
紅書偷瞄了楚雲梨的神情,見其點頭,這才答應了下來。
楚雲梨都等不及第二天,當天馬車收拾好了,哪怕當時天色已晚,她也還是讓馬車送自己回了外城。
嚴家夫妻剛剛關了鋪子,準備回家呢,就看到有馬車在自家門口停下,兩人以為還有生意。嚴父含笑上前,結果看見裡麵探出頭來的人是紅書。他微愣了一下:“怎麼回來了?”想到紅書一找讓人送回來的消息,他臉色微變:“難道陳見山真的發瘋,非要將那個納為妾室?”
前天才得到消息說女兒想吃酸菜,夫妻倆私底下還有些竊喜,認為女兒九成是有了身孕,這都成親一年了,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他們也總算是放下了心。否則,夫妻之間沒孩子,早晚都會出問題。
這不管是誰家的小媳婦剛有了孩子,家裡都會格外重視。陳見山可倒好,挑著這時候跟一個姑娘過從甚密,他想做甚?
嚴父心裡不高興,也有些後悔自己家女兒嫁出去,尤其還是高嫁,女婿做錯了事情都不好上門指責。
“豈止!”楚雲梨搖搖頭:“人家還想讓我騰位子呢。認為妾室之位委屈了人家的救命恩人。”
夫妻倆麵麵相覷。
“什麼救命恩人?”
紅書滿心憤憤,將自己所知道的全盤拖出。末了氣憤地道:“事情都過去十好幾年了,早乾嘛去了?”
嚴父眉頭皺成了疙瘩:“他自己親口承認說會上門提親是因為救命之恩?”
楚雲梨頷首:“咱們回去說吧。”
嚴家的鋪子和院子沒在一處,離得也不遠,走路就半刻鐘。
回去的這一路上,夫妻倆想了許多。如果真如女兒所言,那這婚事怕是不能成了。
真的,早上得到紅書的消息。嚴父生氣女婿不知道分寸,卻也想過最壞的打算。女婿很可能會納妾……他也沒想過女兒會在陳家過不下去。
如今這架勢,怕是真得做好將女兒接回來的打算了。
就是這孩子……雖然嚴家缺一個孩子,可沒爹的孩子到底可憐。
“不行,這事得說清楚,明天一早我去陳家問一問!”
恰在此時,外麵有人敲門。嚴父沒心思跟人說話,還是嚴母去開的,外頭站著的是陳夫人身邊的婆子,她身後跟著七八個丫鬟,個個手裡都端著托盤。大半都是吃的。
看見嚴母,為首的婆子規矩行禮:“親家夫人,這些都是我家夫人特意送來給少夫人補身子的。夫人說,少夫人的年紀小,這剛有了身孕,心裡害怕,想要親娘本也應該,所以就讓少夫人回來住一段時間,勞您看顧了。”
語氣熱絡,態度親近又有禮,讓人心裡特彆慰貼。
如果沒有發生陳見山找了個女人在府裡住著的事就更好了。
看著擺在桌上的一大堆東西,嚴父若有所思:“看你婆婆這樣,大概不會允許你們分開。陳見山想要休妻另娶,怕是艱難。”
“當初陳見山非要娶我,嚴家長輩也不見得就心甘情願。之所以答應了,肯定是拗不過兒子,也可能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如今陳見山求娶的另有其人,他們當初會答應,如今也一樣,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楚雲梨認真道:“爹,我還是留在家裡,不管彆人怎麼說,都不再嫁了。”
第二天一早,陳見山就來了,大概不是心甘情願登門,擺著一張臭臉。
本來嚴家夫妻是一起在鋪子裡守著的,倒不是需要兩個人……事實上,除了每個月理貨的那幾天比較忙之外,平時一個人就夠了。兩人同進同出,為的是互相照顧,也為了鋪子裡沒生意的時候兩人能搭個話。如今女兒回來了,嚴母就沒去。
楚雲梨開門看見他的臉,道:“認錯人的是你。姑且算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但我爹娘可不欠你的,他們當初是不答應這門婚事,是你強求的。所以你可以擺臉色給我看,但彆這副模樣出現在我娘麵前。”
陳見山踏進了院子,住慣了陳府的大宅,再看這院子就覺得處處粗糙,還特彆小。他環顧一圈皺眉道:“昨天你說要和離,不後悔?”
他知道想要跟嚴月嬌分開不容易,昨天晚上他沒管妻子離開的事,結果被母親念了半宿,一大早就讓人催他過來請罪,還讓他趁早把人接回去。
當然了,他沒打算接人。回去也好應對,就說嚴月嬌還在氣頭上不願意回去就是。
這會兒問出這話,也是想讓嚴月嬌求自己。或者,不給她反悔的機會。
楚雲梨隨口道:“不後悔啊!”
屋中的嚴母聽到夫妻二人的對話,心都涼了。
這怕是真的勸不回來了。如果隻是女兒想要回家,那還好辦。如今是陳見山鐵了心……正如女兒所言,這世上沒幾對父母能夠拗過孩子。
嚴母心頭很是煩躁,本來他們夫妻都打算好像女兒留在家裡了。結果陳見山非要求娶,當初還做出一往情深的模樣,處處以嚴家為先,送的禮也格外厚重。搞得他們夫妻以為女兒嫁過去後一定會過上好日子。
結果呢,一句認錯了人,說翻臉就翻臉。害得自家好好的姑娘變成了二婚頭。
本來招贅婿就不好選人,這嫁過一次,就更難選好後生了。
陳見山聽她毫不猶豫說出這話,心情很是複雜:“嬌嬌,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是不是?”
楚雲梨一臉驚奇:“你怎麼好意思問這話的?難道我被你休了後不能瀟瀟灑灑收拾了嫁妝回家,得哭著求著不肯走,然後被你一腳踹出來才算是對你情根深種?”
陳見山:“……”
“你這臉變得太快了。”
“沒有你快。”楚雲梨懟了一句:“既然決定要分開,你在這院子裡就不合適了。男女有彆嘛,雖然你已經找好了下家,我這邊還沒著落呢,看在一年的夫妻情分上,也彆耽擱我呀!”
陳見山轉身就走。
楚雲梨揚聲喊:“紅書,準備馬車,我們這就回去收拾嫁妝。”
聞言,陳見山立即回頭:“今天你不能回去。”
他是奉母上大人之命來接媳婦回家的。來了一趟把人回去收拾嫁妝,回頭肯定會挨罵。
楚雲梨叉著腰:“陳公子,我跟你已經沒關係了。我想去哪兒,都用不著聽你的。彆再拿我當你媳婦使喚。”
“總之你今天不能去。”陳見山話說出口,又道:“這樣吧,你明天去收拾嫁妝,所有的東西都讓你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