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立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她看來, 無論發生什麼事,憑著李東南對她的心意。隻要她願意嫁,李家該巴不得娶她過門才對。不說祖墳上冒了青煙,也是運氣好才能得到她的垂青。
“伯母, 你說這些話跟東南哥商量過了嗎?”
李母噎住。
真的, 按照她的想法, 在一開始錢家悔婚時,她就想退親的。
可惜兒子就跟被人要了半條命似的,乾什麼都打不起精神來,眼瞅著人就要廢了。也是後來錢立雪那邊婚事不成之後,兒子才活了過來。
李母活半輩子了, 真的理解不了小年輕的這種矢誌不渝的愛情。一輩子那麼長,有什麼過不去的?離了誰還過不了日子了?
“他是我兒子, 會聽我的話。婚姻大事本就該聽從父母之命。”李母一臉認真:“以前我挺喜歡你這個小姑娘的, 長得好看,人又乖巧, 還會撒嬌。可也是最近才了解你, 就你這永遠不知足的模樣,就算嫁進來了, 那也是個攪家精!”
就算拗不過兒子, 李母也想要把這丫頭這臭脾氣給掰一掰。
不是李家上趕著,是李家後道才接了這麼一位性子的姑娘進門。日後錢家少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錢立雪低下頭, 肩膀顫抖不止,捂著臉不停的哭。
“你們家也太欺負人了,都說求娶求娶,這姑娘還沒過門呢,當著娘家人的麵就說這麼不客氣的話。”小柳氏氣急:“這親不結也罷。”
李母寸步不讓:“那就退銀子啊!”
小柳氏當然不會輕易退銀子, 之前女兒跟趙家定親,東西分給了錢立妮後,這期間的花費都是自家貼的,已經拋費了不少,再退了李家的聘禮……家裡多年的積蓄可不是這麼糟蹋的。她振振有詞:“當初是東南上門求娶,發誓會照顧我女兒一輩子,這才有了這門婚事,如今你們家要悔親,讓他親自過來跟我說,隻要他都說不娶我女兒了,那這銀子我絕對退。你們家這種背信棄義之人,我女兒不嫁。”
此話一出,李母心裡暗罵兒子不爭氣。如果不是兒子一直要貼著錢立雪,小柳氏絕對沒有這麼足的底氣。
氣死了!
兩家不歡而散,心裡都生出了怨氣。
李母回去之後找到兒子,將人給臭罵了一頓。末了道:“你以後可彆後悔。還有,之前商量好的嫁妝,一個子兒都不能少。否則,我真能乾出成親當天把新嫁娘撂下的事,到時看誰丟臉。”
李東南還沒成親呢,就覺夾母親跟妻子之間左右為難。
既然這親事退不掉,那就儘快定下,免得節外生枝。李母想著,那丫頭再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等到已經嫁為人婦,怎麼都該老實了。反正她是怎麼都看不上的,乾脆把人接回來好生教教。
而錢家呢,真心覺得李東南這個女婿不錯,女兒定親退親又定親,折騰了好幾趟了,如果再退親的話,肯定找不到李家這麼好的夫家……還是感覺成親吧!
人家各有各的心思,卻在這事上達成了一致。先商量好的,婚期都不作數了,乾脆重新定在月底。
婚期定得這麼急,落在村裡人的眼中,就是小年輕二人有了首尾,怕弄出孩子來。
兩家也知道眾人私底下說的那些難聽話,但那又如何?反正兩人之間是清白的,絕對不可能提前生出孩子,問心無愧就可。以後這兩人就是夫妻了,這麼點小事,說幾天就不說了。
錢家要嫁女兒,錢立雪這一回真的要準備嫁妝,她的衣衫被褥和用具好多都是新的,但這些並不能拿來做嫁妝,再說了,兩家事先白紙黑字寫明了契書的。
柳氏拿出銀子來時,我覺得心像是被剜一大塊肉似的,心疼得她幾天都沒吃下飯。
他們不是沒有打楚雲梨屋中那一堆東西的主意,實在是……不好意思,現在蔣玉安還住在村裡呢,要是讓他知道,退了這門親事怎麼辦?
就算是他顧及著救命之恩不退親,就跑上門來找錢家人理論。錢家也丟不起這個臉。
錢立雪最近脾氣暴躁得很,吃也吃不下……實在是那天李母發過脾氣之後,李東南一直都沒有露麵。兩家的婚期都是媒人傳達的。
她不敢鬨事,這些天一直關在屋裡繡嫁衣,婚期定得太急,不趕工乾不完。還有,她看出李家真的生氣了,不敢再亂來。
到了月底,錢立雪一身大紅嫁衣,帶著村裡所有姑娘都豔羨的嫁妝嫁去了李家。
李東南親自來接的,坐在馬車前麵的他胸口戴著一朵大紅花,滿臉笑容,特彆歡喜。
不管是嫁女還是娶媳,都要擺喜宴。像這種就嫁在村裡的喜事,其實也省了主家的銀子。一家早飯,一家安排午飯就得。
也不分什麼夫家娘家,因此,到了吃下午飯時,錢家人也可以過去。
楚雲梨當然要去。
就是蔣玉安,也包了一個紅封登門。用他的話說,他在這村裡有一個莊子,每年夏日可以來避暑,和村裡人也有必要來往一下。
對於村裡人來說,蔣玉安是貴客。楚雲梨是他的未婚妻,兩人坐一桌吃飯並不突兀。
比起錢家對這門婚事的鄭重其事,李家就要敷衍得多,隻是將兒子的房間打掃了,都沒有整修一下。不過,錢立雪買了一大堆的假,轉過來將屋子塞得滿滿當當,倒也添了幾分喜氣。
拜堂之後,新嫁娘也是要出來吃飯的。
一般長輩和貴客坐主桌,李家夫妻不太願意和蔣玉安同坐,奈何李家的本家長輩願意啊。
認識這麼一位富貴公子,以後村裡修橋鋪路,要是願意出手,他一人就頂村裡的好多戶人家了。
確實是如此,李家提出要村裡的小河修幾個梯坎,再修一座橋,蔣玉安特彆大方,當場就給了十兩銀子。
於是,主桌上氣氛特彆熱絡。
揭了蓋頭的錢立雪就坐在了楚雲梨旁邊,長輩說話,兩人插不上嘴。可錢立雪就是覺著,錢立妮故意在今日搶自己的風頭。
捐銀子嘛,哪天給不行,非要在這桌上?
李東南不怎麼想麵對蔣玉安,敬酒也是走個過場。但桌上的長輩不願意了,都給了十兩銀子修橋……村裡誰家也不會拿這麼多銀子出來修橋啊,這可是個善良的大戶,怎麼也該好好感謝一下人家。
桌上的人在勸酒,錢立雪以前就不喝酒,嫌棄喝酒有味兒。她在家裡很得寵,從小到大就沒怎麼受委屈,瞅著自己身為新嫁娘被眾人忽視,當即脾氣就上了臉,起身就往後院走。
後院裡有茅房,但看到她臉色的人都不認為她是為了上茅房才走的。
李母麵色尷尬,偏偏那麼多的客人需要應付,她沒空去教訓那丫頭。
李東南也脫不開身。
還是小柳氏見情形不對,急忙追到了後院。
反正,母女倆不高興,楚雲梨就滿意,她還放下碗筷,施施然追了過去。
“雪兒,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彆任性。”小柳氏苦口婆心。
錢立雪滿臉憤怒,伸手一指外麵:“他們分明就是故意的。以前你還說東南哥的娘性子和善,跟誰都聊得來。可你看看,他們分明都搶了我的風頭了,夫妻倆連個屁都不放,反而還舔著臉笑。分明就是沒把我放在眼裡。”
小柳氏歎氣:“誰讓蔣公子一出手就是十兩銀子呢。村裡就算有拿得出這麼多銀子的,人家也絕對舍不得捐出來修橋啊。看到銀子,村裡人就跟狗看到了肉包子似的,眼睛都是紅的,撲上去就搶,哪裡還顧得其他?更何況,如今蔣公子還請村裡的人幫忙乾活呢。大部分人都端他家的碗,都說吃人手短,端著他的碗。哪能不幫著他說話?雪兒,彆鬨脾氣,當做沒有這些事,回頭過好自己的日子要緊。你一直不出現,一會兒你婆婆該生氣了,回頭肯定要找你麻煩。”
好說歹說,錢立雪總算願意出門。
茅房在後院,出來要轉兩個彎。一轉彎就看到站在那裡玩袖子的楚雲梨。
母女二人臉色都變了,錢立雪向來不是個能忍的,質問道:“你站在這裡多久了?是不是故意站在這裡偷聽我們說話?”
“我來上茅房啊。”楚雲梨一臉無辜:“妹妹,你都嫁了人了,這疑神疑鬼的毛病還是改一改,我是你姐姐,不跟你計較,彆人可不一定。”
錢立雪咬牙:“是不是你讓蔣公子故意搶我風頭?”
“搶風頭,這話從何說起?”楚雲梨似笑非笑:“分明是村裡的長輩先提及修橋的,難道蔣公子他捐銀子還捐錯了?要真是這樣的話,反正銀子還沒花。回頭我讓他討回來就是了。本來他也不是村裡的人,這心善還讓人給記恨了,自討苦吃的事情可不能乾。”
說著,轉身就走。
母女二人都慌了。
但凡涉及捐錢,誰家都不舍得多拿。是,修橋鋪路是行善積德的大好事,可家裡的銀子都是從嘴裡省下來的,誰舍得給呀?
每次一捐錢,全村加起來三五兩。河邊的梯坎年年修,因為銀子不夠,每年都修得不像樣。已經有幾個孩子落下去沒能爬起來。如果還不修好,這種事情以後還會發生。
村裡有孩子的人家做夢都想要將那個橋修好,如今蔣玉安拿了銀子出來,總算看到了希望。十兩銀子加上村裡人再捐一點,肯定能夠修得妥妥貼貼。如果因為她們母女的關係又討了回去……二人怕是要被全村的唾沫給淹死。
小柳氏狠狠瞪了一眼女兒,急忙伸手將侄女抓住:“妮子,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楚雲梨冷哼:“這件事情怎麼也怪不到蔣公子的頭上。”
如果真的要怪,就怪那些人挑今日提及修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