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玉安張口就來:“如果是衙門記檔的良妾,算是你的妻室,帶走也行。如果是有賣身器的賤妾,那你就隻能拿銀子來再贖她們一次。”
蔣玉林不滿: “可我把所有的東西留下,哪裡還有銀子?你是不是想把那些女人賣掉,以此來羞辱我?”
“並不是。”蔣玉安板著一張臉,“你不能帶銀子離開,就算是借給彆人的賬目也該由我去收。但你妹妹當初出嫁帶了不少嫁妝,我爹娘給的那一份,那是送給她的,我就不追回來了,可是你後來又補了不少。那些本就是蔣府的東西!我讓你用蔣府府東西將你的人換回去,不算手下留情麼?當然,人心不足嘛,你要是覺得我還不講情麵,隨便你怎麼想!”
他扭頭吩咐人管事:“來人,送蔣玉林夫妻和他那些孩子離開。記得,在門口讓他們換上布衣!”
“你太過分了。”蔣玉林怒不可遏,“布衣,羞辱我?”
“雖然你們來的時候我不在,可我聽爹娘和老仆都說過。你們兄妹倆來的時候,身上穿的衣裳補丁加補丁還短了一截兒。”蔣玉安似笑非笑:“既然你不想穿布衣,那就穿破衣吧。說起來,當初來的時候隻有你們兄妹,如今你多了女人和孩子,還是我吃虧了呢。罷了,兄弟多年,我也不能真的讓你的女人和孩子裸著身子出門啊!你無情無義,我可沒那麼厚的臉皮。”
蔣玉林氣得腦子都要炸了。
幾身破衣而已,蔣玉安居然說得自己好像做了多大的善事似的。
更慘的是,蔣玉林剛入府那幾年,還想著悄悄買下一個宅子放在自己名下,將自己收羅的富貴東西都放進去,也算是自己的退路。可後來蔣玉安越來越弱,連門都出不得,眼瞅著就不行了,他便放鬆了警惕。
蔣玉安就算不死,也做不了生意。他那些後手純粹是多此一舉。因此,在他又覓得一個美人,並且家裡的夫人不讓他將人帶回府後,就乾脆把人安置在了院子裡。結果沒多久就被夫人發現,人帶回來了,院子也被夫人賣掉了。
那時他隻是可惜自己失去的美人,沒將那個宅子放在心上。此時他簡直殺了夫人的心都有。如果有那個宅子,這一群人至少有個地方落腳,雖不如現在富貴,至少也衣食無憂。
蔣玉安回來時就帶了一大群人,將原先府裡辦差的那些全部都發賣了,當時蔣玉林想要阻止,被他帶回來的護衛給摁住了,此時他一聲令下,底下人無有不應。
轉瞬之間就圍上來了好幾個人,看那架勢,如果蔣玉林不甘心離開還要糾纏的話,就會被他們給抬著丟出去。
蔣玉林幾乎是被摁著扒了衣衫,他的夫人出身富商之家,娘家是生意人,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這樣對待。先是大吵大鬨,在發現婆子們絲毫不留情麵。如果她不順從就要當街給她換衣後,隻能委委屈屈換了自己的衣衫。
她娘家不是無名無姓之輩,當初嫁過來帶了不少嫁妝。也是看到了那些箱籠,蔣玉林麵色才好看了些。
他認為男人應該養家,所以過去那些年裡府裡所有的花銷都由賬房支付。夫人的嫁妝應該沒有機會動用,且這些年還買了不少首飾。嫁妝該更多了才對。
有這些東西,貿然搬出去也不會太狼狽。
他們一走,蔣玉安將那些妾室和通房丫鬟直接挪去了莊子上,隨著女人們離開,府裡立刻就空了。
蔣玉安又找了不少木匠和工匠,將原先最熱鬨的幾個院子全部推倒重來,尤其是主院的位置,得趕緊建好了娶媳婦,可不能住蔣玉林住過的地方。
反正要以最快的速度抹掉蔣玉林一家在府裡存在過的痕跡。這種白眼狼,原身簡直恨之入骨,彆說看見他們的人,就是看見他們用過的東西都會不高興。
說起來,也是原身太病弱,按理來說,在他死之前,主院怎麼也輪不到蔣玉林來住才對。
其實蔣玉林要是懂規矩,懂道理,哪怕是蔣玉安不在乎這些,甚至開口讓他住,他都不應該這麼急吼吼搬進去的。
蔣玉安對於自己即將住的新房特彆重視,給錢家備禮物也親力親為,底下人看到了他的態度,並不敢輕視這位即將入門的新夫人。
*
蔣玉林的夫人張氏,嫁妝不少,這些年都沒怎麼動用,名下也確實有個小莊子,一家五口住著特彆寬敞,可要是加上這些孩子,再加上即將贖出來的女人,那就太擠了。
還有,過去那麼多年,她對這個男人特彆失望。不說他在外頭鬥雞賭錢,一點都不像是個正經做生意的人,他還流連花樓,這些年帶回家的女人沒有二十,也有十幾。算上那些露水姻緣,怕是上百都打不住。
並且,他當家後立刻將當年蔣家夫妻請的老人攆走,凡是規勸他的人,他一個都不留。
以至於偌大的府邸看著挺像樣,其實沒規沒矩,那些美人兒居然敢頂撞她這個夫人。
因為蔣玉林從來沒有想過好好納個妾,找來的女人出生都很不堪。加上張氏知道他會沒有原則地縱容自己的寵妾,便說什麼也不肯幫他納良妾,不管那些女人使多少手段,不管蔣玉林如何逼迫,她都絕不鬆口。
所以,這會兒出來的隻有夫妻二人,沒有一個亂糟糟的女人。
夫妻倆坐在張氏的馬車中……這也是她的陪嫁,否則都帶不出來。
邊上一群孩子嘰嘰喳喳,說話的說話,哭的哭。還有個才滿月不久的哼哼唧唧叫喚。張氏隻覺得頭疼。
“搬去莊子上可以,你這些孩子你自己想辦法。”
蔣玉林正在想著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有沒有機會和弟弟重修就好,聽到這話微微一愣:“你這是何意?”
“字麵上的意思。”張氏冷著臉:“你是我男人,除了玲兒之外,我還給你生了一雙兒女。咱們五人才是一家人。以前你養著家,有多少女人有多少孩子反正也用不著我費心,你怎麼荒唐我都不會管。可現在,這一群人得用我的嫁妝,說難聽點就是分薄我孩子所擁有的東西,人都是自私的,我有自己的孩子,就絕不可能把彆人的孩子當作親生,要住我的地方,在我目光所及之處,就彆出現這些讓我討厭的人。”
言下之意,要把這些孩子送走。
蔣玉林總算反應了過來,頓時怒不可遏:“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
“放狗屁!”張氏冷笑一聲:“這些孩子的娘過去沒少給我添堵,想讓我善待她們的孩子,做夢。你要麼讓這些孩子滾,要麼帶著他們一起滾。”
蔣玉林:“……”
“反了天了,你個賤婦。老子今天教教你什麼叫以夫為天不可!”
說著,捏著拳頭就撲了上去。
張氏一個養尊處優多年的女人,自然是打不過男人的。臉上挨了兩下,痛的她整個人像是飄到了天上,魂兒都飛走了。
她尖叫著大喊:“你個混賬東西,吃軟飯就要有個吃軟飯的樣子。我不要和你做夫妻了,帶著這些東西滾!”她伸手一指,“馬車停下,攆他們滾蛋!”
馬車應聲而停。
因為這個車夫也是張氏的陪嫁,隻聽她的吩咐。
蔣玉林恍惚中明白了一個道理,他以為和妻子親密無間。實則過去那麼多年中,夫妻之間的感情隻剩下薄薄的一張紙,輕輕一戳就破了。
“夫人,彆生氣!”
他此時才想起來哄人,已經晚了。
都說好了傷疤忘了疼,張氏這會兒臉上痛得厲害,哪裡會原諒他?
當真是說攆人就攆人,絲毫情麵都不講。
很快,蔣玉林懷中抱著個孩子,腳邊還有兩個沒到他腰高的娃娃,邊上還高高低低站著一群,最大的才九歲。全部加起來,足有十多人。
他身無分文,甚至連值錢的東西都掏不出來,沒法子,隻得帶著這一群人往回走。
本來他打算將一家子安頓在莊子上之後才回來找妹妹商量,這會兒也隻能先去趙府了。
就是……說好聽點是去借錢,說難聽點就是打秋風。帶著這麼一大群孩子上門,挺丟人的。
趙夫人聽說哥哥在偏門處等自己,以為是有什麼話不好說。畢竟,家主正經的大舅子,沒必要偷偷摸摸,直接登門,那也該開正門迎接。她一個人去了偏門處,隔著老遠就聽到外麵孩子哇哇大哭嘰嘰喳喳。
她皺了皺眉,身邊的婆子已經體貼地道:“舅爺帶著孩子呢,全部都是一身布衣,不像是府裡的小主子,可……舅爺跟那些孩子挺親近,還親自抱著一個繈褓。”
趙夫人一臉茫然,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她哥哥什麼時候會抱孩子了?
心下疑惑,她想要知道真相,下意識加快腳步:“大哥!”
滿月的孩子餓得快,折騰這麼久,蔣玉林懷中的孩子早就餓了,由方才的哼哼唧唧變成哇哇大哭,嗓子都要吼啞了。
蔣玉林被這個孩子嚎得耳朵都快聾了,看見妹妹過來,如見救星,匆忙上前將孩子交給了妹妹身邊的婆子手中:“先找個奶娘喂一喂他。”
等到婆子將孩子抱走,趙夫人將哥哥拉到了偏僻處,總算安靜下來,她急忙問:“哥哥,怎麼回事?”
方才她晃眼一瞧,確實認出了這些都是哥哥的血脈。
蔣玉林咬牙切齒:“蔣玉安那個白眼狼,簡直是個畜生!”
聞言,趙夫人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