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盼柔心裡明白此事很丟臉, 但卻不代表願意讓彆人將這事掛在嘴上。看見喬氏的嘴臉,她冷笑著反問:“怎麼不可能?”
喬氏知道這話讓兒媳生氣了。可她又沒說錯, 當初她家中長輩重男輕女,也不富裕,她出嫁的時候也沒讓空著手出門呀。
之前聽兒子說,兒媳雖然是庶女,卻特彆得尚書大人疼愛。這不給女兒準備嫁妝算哪門子疼愛?
這樣的疼愛,胡家可消受不起。
關鍵是, 家裡欠著一大堆的債,就連今日喜宴的賬也需要兒媳出銀子才能結。如今拿不出來,這怎麼辦?
喬氏想到此,心中焦急萬分。她沒有想過逼迫兒媳,這位可是高門貴女,她不敢逼。抱著手在院子裡轉圈圈,想的是方才那些客人裡誰家可以借點銀子給自家應急。
溫盼柔見婆婆沒有疾言厲色, 麵色緩和了些:“柳樂琳入了府,給我哥哥吹了不少枕頭風。現在家裡所有人都要聽他們的。放心,我隻是暫時沒有銀子,不會一直這樣的。”
聽了這話,喬氏大大地鬆一口氣。
如此, 借銀子的時候也能大膽一些。
拿不出銀子這事還是得趕緊告訴兒子一聲, 喬氏不好意思讓彆人傳話, 乾脆親自跑了一趟。
胡昌盛今日大喜, 娶的還是尚書府的女兒。之前丟了大臉, 他不樂意讓彆人閒話,對於敬過來的酒都來者不拒。一時間,場麵熱鬨非凡。可他不勝酒力, 幾杯酒後就熏熏然。
喬氏找了相熟的人去喊他,他愣了一下才踉踉蹌蹌往外走。其他的賓客雖然有看他笑話的人,但也有那心地善良不忍心看他出醜的人,當即就有二人上前扶著他。
胡昌盛大著舌頭隔老遠就問:“娘,什麼事?”
喬氏:“……”
邊上還有兩位大人呢,她哪裡說得出口?
一時間,她覺得尚書府那邊特彆可惡。不給女兒置辦嫁妝,你倒是提前說一聲呀。這喜事有錢是有錢的辦法,沒錢是沒錢的辦法。
因為娶的是尚書府女兒,他們選了附近最好的酒樓,點的席麵也是上上等。甚至還在外頭擺了十桌流水席,這都是要錢的。
若是尚書府提前吱一聲,他們就不想這間酒樓,不選這麼好的席麵,更不會擺流水席。興許有可能將席麵擺在自家的院子裡……這前後至少能省出好幾十兩銀子來。
“昌盛,你這是喝了多少酒啊?媳婦還在家裡等著你呢,少喝一點。”喬氏一把將人拽了過來,在他耳邊低聲道:“媳婦說她沒有嫁妝,沒有銀子。這邊的賬她幫不上忙。”
聽到這話,胡昌盛的酒意瞬間就醒了。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他以為明麵上沒有嫁妝,溫盼柔手裡頭肯定是有幾百至幾千兩的銀票的。付這點賬,那就是抬抬手的事。
“娘,我……”總不能跑去跟客人借呀。
母女倆在京城之中認識的所有人都在這裡了,不問他們開口,這賬就隻能擺著。之前連定金都沒有付一點……店家看他是官員,不怕他賴賬。
喬氏話已帶到,心裡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家裡還有人呢,也不多留,飛快跑了。
胡昌盛站在原地,抹了一把臉,這才回到席上。
相比起之前的歡喜,此時他有些心不在焉。客人們也看出來了,不再灌他的酒,而是跟相熟的人一起喝。胡昌盛看到邊上夥計往桌上一壺又一壺的送酒,隻覺得心肝脾肺腎都在疼。
來的這些人裡甚至有三品官員,他當初定下席麵的時候選的酒也是上等。讓這些人敞開了喝……怕是要完!
他一臉麻木,又開始惱恨尚書府絕情,做事簡直不留一點情麵。再怎麼不願意這門婚事,至少麵上要過得去呀。
楚雲梨早就私底下盯著這邊的動靜了。店家沒有提前收定金,看的是胡昌盛頭頂的烏紗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嘛,越是這種小官,越是不敢亂來。要是傳出他們欺壓百姓欠債不還,不止多年寒窗苦讀的心血付諸一炬,興許還有牢獄之災。沒有人會乾這麼蠢的事。
因此,就算胡昌盛新婚當日不給結賬,店家除了心裡嘀咕他不夠爽快之外,也不會逼著問。
而楚雲梨不想讓胡昌盛好過,特意讓人跟店家打了招呼。
於是,滿堂賓客棧喝得歡暢淋漓時,就見管事卑躬屈膝上前:“恭喜胡大人新婚。”
胡昌盛認出了掌櫃,想到還得讓他寬限兩天,麵上便帶上了幾分笑:“同喜同喜!”
“今兒客人太多,若是有哪裡招待不周,還請大人擔待。”如果想找茬,肯定是能找出來的,掌櫃並不想被刁難。
胡昌盛擺擺手:“挺好的。”要是賬目能寬限個十天八天就更好了。
“是這樣,小的為了置辦這些,已經填進去了不少銀子。這些都是瞞著東家乾的,馬上就到子時,今兒要入賬,賬本要封存給主子查驗。”掌櫃滿臉堆笑,眼角的褶子都深了許多,腰也彎得更深,“還請大人先付一半,不然,小的沒法兒交代。我們也是端彆人的碗吃飯的,做不了東家的主,還請大人體諒。”
胡昌盛:“……”完求。
他沒有懷疑掌櫃胡編亂造,做生意的各家對於底下的管束規矩都不同。許是這家就是子時前封賬呢。
“我這喝得醉醺醺的,銀子也沒帶。這樣吧,你跑一趟我家裡,找了我娘,讓她看著辦。她可能也拿不到銀票,讓她拿個貴重的東西給你押著,這樣可行?”
掌櫃瞬間就覺得麵前的胡大人很是通情達理,心裡還有點感動。到底是親自跑了一趟。
喬氏聽到掌櫃的話,整個人愣住,她也不想丟人,可家裡根本沒有值錢的東西呀。
一轉眼,她目光落在了正房。心頭立刻有了主意。
賬必須要付,可家裡已經欠了不少利錢,不能再借了。又實在拿不出來銀子……隻能從兒媳身上想辦法。
喬氏進了新房,看見床上默默流淚的兒媳,不光在兒媳頭上的金冠上頓了頓:“柔兒,掌櫃來收賬了,家裡實在拿不出,昌盛丟臉,你麵上也不好看。要不,將你的冠子取下來給他押著?”
溫盼柔愣了一下才明白婆婆的話中之意,整個人都要被氣瘋了。她小到大養尊處優,何時典當過東西?結果今日一過門,連唯一的首飾都留不住……之前準備的嫁衣和首飾都特彆華貴,卻在查出母親花了太多銀子,又弄走了不少傳世之寶後,這些東西被人連夜收走,今日她穿的這一身是柳樂琳送來的,隻能勉強算是不失禮而已。
沒了冠,她頭發隻能散著,明天怎麼辦?
事實上,這個發冠留下來平時也不好戴,她想的是拿這個玩意去換一些衣衫首飾,不然,什麼都沒有帶過來的她明天難道還穿這一身大紅吉服?
“不行!”
喬氏:“……”
“柔兒,昌盛會丟臉的,到時他怎麼與同僚來往?”
這也確實是個事。溫盼柔到底是妥協了,道:“把這身嫁衣給他。”
喬氏:“……”
新婚當日就把嫁衣當掉了,她也是第一回見這種事。此事可千萬不能傳出去喲,不然自家的臉麵往哪裡擱?
掌櫃在門口等著足足兩刻鐘,耐心早已經告罄,就是拿點東西而已,用得著這麼久嗎?雙腳換來換去好幾輪,才看見胡大人的母親捧著個匣子出來,打開一看,正是一套嫁衣。上麵還有沾染了脂粉。
他滿臉不可置信。
這是尚書府女兒的衣衫吧?
不是說這樣的大戶人家很講究嗎?
尤其女兒家身上用的東西,等閒是不會拿給外人的,結果這衣衫還是溫熱的。
這總算是對吩咐自己辦事的人有了個交代,可不止沒有放鬆,不知怎的一顆心卻提了起來,這一家子磨蹭半天送出來一套嫁衣,之前還聽說連嫁妝都沒帶。會不會賴賬?
胡昌盛送走了客人,回到家裡時已經是深夜。本來無比期待的新婚之夜在看見溫盼柔臭著一張臉時,興致瞬間就消了大半。他含笑上前:“柔兒,我終於娶到你了,此生再無憾事!”
溫盼柔似笑非笑:“真的?我可沒有嫁妝,也沒有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