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銀子的來處, 劉興義是最清楚的。
當初二人結為夫妻後,張春娘偶爾也會拿點銀子出來貼補家用,但到底是少數, 大部分的她還是藏起來了,後來和離後直接買了宅子。
劉興義支支吾吾不說, 默認了讓林小杏開口要銀子, 賭的就是張春娘不會將事實全部說出。
畢竟,兒子都要娶媳婦兒了, 又說自己當年女人無媒苟和, 這不光會惹人笑話,還會影響孩子的婚事。再說,要是張春娘說了真相後,翻臉說成親前不知道張春娘有孕……那她還會多一樣騙婚的罪名。
這鎮子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 名聲毀了, 母子二人走到哪裡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劉興義吭哧吭哧,就是篤定了張春娘會花錢消災。
“要銀子沒有。”楚雲梨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不說話的劉興義, “到了我兜裡的銀子,就沒有拿出去的道理。”
林小杏氣得跳腳:“張春娘, 你要不要臉,都不願意做劉家媳婦,還把他們家的銀子全部拿走,今天你要是不還,這事沒完!”
劉母心裡明白家裡不可能拿的出二十兩銀子, 哪怕是橫財……自家兒子是個什麼德行, 沒有人比她這個當娘的更清楚。一下子拋費二十兩有可能,讓兒子去賺這麼多,殺了他都不可能。
“小杏, 你彆鬨。”
林小杏看男人不幫自己說話,婆婆還在邊上幫著張春娘,頓時更怒了:“我鬨什麼?娘啊,大海媳婦生的可是劉家子孫,從有孕開始就要吃好的,孩子生下來花錢的地方多著,那點錢不說送他讀書了,就是平時花用都不夠。咱們自己家都要揭不開鍋了,你怎麼還護著張春娘呢?”
劉母無奈:“你就聽我的吧。”
其實張家也不富裕,不可能拿二十兩銀子給女兒陪嫁。劉母心知,張春娘那銀子的來處可能不甚光彩,她看見兒媳離家之後買了宅子,就找兒子問過,兒子那時一問三不知,明顯這些銀子和他無關。
既然無關,家裡也沒到餓肚子的地步,沒必要花那些來路不明的銀子。過日子呢,最要緊是自己賺錢自己花,踏實!
“娘!我過門後一直很聽話,可我也不是傻子呀,你偏心也要有個度,不要太過分了。”林小杏不依不饒。
劉母怒了:“你再這麼胡鬨,就給我滾回娘家去。”
林小杏被嚇著,轉頭看向劉興義:“你是死人嗎?”
劉興義皺了皺眉:“娘,你讓春娘說……”
“說個屁!”劉母叉著腰,大吼道:“今天我把話撂在這裡,這銀子就算春娘給了,你們也不能收。”
劉興義不算是個孝子,也不好明著忤逆親娘,他知道張春娘銀子的來處,真要是能訛詐過來,花也就花了。可如果讓母親知道實情,同樣不會讓他們夫妻收人家銀子。
“我沒什麼好說的。”楚雲梨接話,“反正到了我兜裡的銀子,那就是我的。今天我到這裡來呢,就是想問一問大海願不願意認下我這個長輩,如果要認,那就給我磕頭倒杯茶,逢年過節意思一下送些禮物過來……”
林小杏聽不過去了,破口大罵:“我呸,你做夢。現在回家去枕頭墊高一點,夢裡什麼都有。”
楚雲梨也不生氣,點點頭道:“如果不認我這個長輩,那就把之前我給的二兩聘禮還回來。我跟你們家無親無故的,幫你們家下聘,這說不過去呀。”
林小杏:“……”
“那些銀子是屬於孩子他爹的,給孩子下聘有什麼不對?”
“銀子上麵寫他劉興義的名字了?”楚雲梨不疾不徐,“之前我忙,沒追著你們要銀子,卻不代表這銀子就真的是你們家的了。反正,這銀子是一定要還回來的,你們要是不給,我就去問翠湖的爹娘。”
到時兩家一定會互相推脫,鬨得雞飛狗跳。
劉母皺了皺眉:“春娘,這事情我事前不知情,否則絕對不會讓他們這麼乾。你等等,我這就去給你取銀子。”
她一生得一個兒子,兩個兒媳婦,前一個兒媳婦進門過後沒有提誰當家的事,在沒問她要錢的情形下就已經接過了家,紅白喜事夫妻倆走人情,逢年過節給各家的禮物也是他們自己準備。這其實給長輩省了很大的力氣,至少,過去那些年攢下來的銀子可以自己收著。張春娘開了這樣的先例,林小杏進門後問長輩要錢當家,劉母自然是不給的。也就是說,劉母這一輩子攢的銀子都是自己收著的,甚至比劉興義夫妻倆的錢還要多。
林小杏看見婆婆進屋取錢,整個人險些要被氣瘋:“娘,到底誰才是你的兒媳婦?春娘已經走了,你還給她送錢,哪有這種道理?她欺負我啊,你看不見嗎?老眼昏花了?”
劉母回過頭,眼神淩厲:“閉嘴!成才也是我的孫子,這些年從來沒有問我要過一個子兒,我在大海身上花的可不是一點半點。再說,我的錢想給誰就給誰,你管不著,這錢我出了,就等於是你娶兒媳婦的聘禮是我出的,說到底還是你占了便宜。那麼多人看著呢,彆大呼小叫的,丟人!”
林小杏氣得跺腳,推了一把劉興義:“你說話呀!”
劉興義無奈,跟著進了屋。
他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事情……男人那地方不行了,外人知道之後會取笑,說一些被煽了之類的葷話取笑。因此,他這些年一直把此事瞞得很緊,連親娘都不知道,唯二知道的人就是他兩個媳婦。張春娘嘴緊,再說兩人雖然同睡一張床上好幾年,卻從來沒有坦誠相見過,他不行是他說的,張春娘沒試過,並不知道確切真相。
而林小杏最清楚他行不行,嫁進來之後發現他不得用,氣惱過後就認命了,畢竟好歹是孩子親爹,她若是三嫁,定然選不到劉興義這樣合適的人了。兩人是夫妻,一榮俱榮,林小杏自然不會出去說他的壞話。
總之,這件事情迄今為止沒有任何一個外人知道。可此時他覺得有必要告訴母親真相,至少要跟母親說張成才不是自己親生。不然,搞不好母親離世時會把攢起來的銀子分給張家母子,這怎麼行?
劉母正在翻銀子,門突然被推開,頓時嚇一跳,看到是自己兒子,就狠狠瞪了過去:“你這個時候摸進來做甚?是不是想偷老娘的銀子?我看你是窮瘋了吧,沒出息的男人才會惦記著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娘攢下來的錢財。你有這心眼,怎麼不用在外人身上多賺點錢回來?”
劉興義被母親劈頭蓋臉一頓罵,心裡惱怒,卻還記得正事要緊,湊過去低聲道:“親娘欸,你對張春娘那麼好,根本就是錯的。那個女人對我不忠,當初成親後跟其他男人苟且,然後才有了成才。不然你當我為何鐵了心要與她和離?”
聞言,劉母滿臉驚訝:“有這回事?”她捏著錢袋子,眉頭緊皺,仔細回想當初張春娘嫁過來之後的情形,隨即就察覺到了不對,拿著錢袋就砸兒子:“我看你是瘋了,為了錢連親兒子都不認。你是被那狐狸精迷得沒了腦子了吧?說彆的我都信,說春娘偷人,當我是瞎的嗎?春娘嫁過來之後剛滿月就查出有身孕,新媳婦都不好意思出去轉悠,天天在家待著,她跟誰偷人?這院子裡可就隻有你一個男人,就算偷人,那也是偷你!”
她一揮手:“滾滾滾,少來打岔。我看那個林小杏給你灌了迷魂藥了,真是的,你要氣死我才滿意是不是?”
劉興義又不好意思說自己早已經被廢,苦笑:“娘,我說的是真的,成才長得跟我一點都不像。那要是我親兒子,我也不可能這麼多年不聞不問呀。”
劉母伸手推他:“你跟小杏在一起後,連親娘都不顧,還指望你顧著誰?人家母子過得好好的,又不需要你照顧,你當然可以不管他們。”
眼看母親說不通,劉興義想著這也不是外人,咬了咬牙,將母親推進屋中,關上門低聲把當年的事情說了。
劉母聽完,眉頭皺得愈發緊了。
劉興義壓低聲音:“娘,春娘從來就沒有與我做過真夫妻,那孩子就算不是姓何的血脈,也絕對不是我的血脈。所以,你可千萬彆顧他們,彆想著拿銀子送給外人。二兩銀子,給大海的兒子準備繈褓衣衫鞋襪,能穿到孩子十歲了。記住沒?”
“記住?”劉母抬手就打,“我記你祖宗。你個混賬玩意兒,被那狐狸精迷得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認,還好意思汙蔑春娘……狐狸精自己身為有夫之婦與人苟且,就看不得彆人有清白名聲。你再胡說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劉興義:“……”
天地良心,他說的真的是實話呀。
劉母並非對兒子的話一點觸動都無,可她又一想,如果孩子是姓何的,那何茂山又沒有死,為何不來探望?
如果是怕被人發現……紅河鎮偏僻,他出現在這裡的消息又不會傳到城裡。有什麼好怕的?
不光是何茂山沒來,張春娘這些年也沒有去過城裡呀,說這二人之間有情,還說張春娘情深到願意為他守一生……這誰會信?
“娘,我要是說了假話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劉母氣得眼睛瞪大:“好啊你,為了銀子簡直六親不認,還發這種毒誓,你就不怕老天爺有眼真的收了你去?”
她越說越怒,踹了一腳兒子,怒氣衝衝出門,直接取出二兩銀子遞給了前兒媳。
楚雲梨看著送到麵前的銀子,張春娘記憶中,這婆婆雖然有些小心思,其實還是不錯的。當初成才還小的時候,劉母費了不少心思幫忙照顧,那時候她心有愧疚,還主動拿出不少銀子貼補家裡。
“伯母,這銀子不該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