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住的大部分都是淳樸之人, 鄰居都是從祖祖輩輩一起交往的人,不是親戚也特彆親近。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就必須和善待人。
有人毫不掩飾的說了“活該”二字, 其他的人紛紛讚同。
大家鄰裡鄰居住著, 差不多的事情,都不會與對方計較。而周長寧搬去城裡住不算什麼,想跟長子一起住, 想過好日子, 這無可厚非。但是, 他不應該把家裡所有的銀子拿去城裡之後,請一個年輕的寡婦照顧自己。
此風不可長啊!
要是村裡的男人都有樣學樣,隻顧自己快活,不管家裡人的死活。那像什麼樣子?
琥珀還沒有走遠,就聽到眾人一副老天有眼的模樣,心中一驚。本來還想著小叔子一家知道公公癱了之後,就算不去照顧,也該拿點銀子出來。如今她卻沒有這般篤定了, 提著一顆心到了小叔子家門外。她敲門前默默祈求老天爺……開門的可千萬彆是婆婆。
可能是她的好運氣用完了, 怕什麼來什麼。門一打開, 她就看到了年輕了不少的婆婆。前臉上的皺紋已經淡了不少,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身上還帶著脂粉的香氣。乍一看, 像是四十多歲的人。除了臉上的皺紋比那個寡婦深一些之外,看著竟是比寡婦還要好看一些。
琥珀看見這樣的婆婆, 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後忙道:“娘。”
楚雲梨點點頭:“你是真不怕被打死?”
琥珀尷尬地笑了笑:“如果不是真的出了大事,我也不敢來打擾你們一家的清靜。”站在婆婆麵前, 她真的覺得頭皮發麻,側頭往院子裡一瞧,看到小叔子夫妻倆,頓時如見救星,忙擠了進去。
“二弟,出大事了。”
她一臉嚴肅,周平玉不知不覺間也嚴肅起來。
“那個寡婦跑了,把爹的銀子都拿走了。爹一氣之下,就……就中風了。鼻歪眼斜地躺在床上屎尿不知,我昨天才把人接回來已經報廢了幾床被子了。”琥珀歎息,“誰能想到好好的人說病就病了呢?”
春秀第一個反應就是:“活該!”
話說完,她察覺到自己失言,急忙用手捂住了嘴。
周平玉狠狠瞪了她一眼:“你還是有點心眼兒吧,當著人前怎麼能亂說呢?”
琥珀:“……”背著人就可以說嗎?
還有,她是大嫂,都說長嫂如母。她哪裡能算是外人?
周平玉點點頭:“我知道了,如果得空的話,會去探望的,哪怕我和大哥已經分好了一人伺候一個長輩。但那畢竟是我的親爹,我不可能不去探望的。”
春秀聽出來男人不想管這事兒的意思,說實話,她也不想管。如果不知道公公拿著家裡的銀子偏心老大一家,她哪怕心裡不願意伺候,也會幫著洗洗涮涮。
現在嘛……既然那麼喜歡老大,就讓老大儘孝吧。
“對,隻是這幾天家裡走不開。孩子要讀書,我得做飯,到時再說吧。”
琥珀:“……”這就完了?
人家沒有主動提出來照顧,琥珀也不好意思提,畢竟,如今這情形可不能撕破臉,把小叔子一家惹惱了,拿了和離書來,上麵白紙黑字寫明了周長寧歸他們管。到時就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我回來是拉乾草的。”
春秀聽到這話,下意識看向婆婆。之前婆婆隻是崴了腳,大嫂就拿乾草糊弄她……明明兒女不孝,公公可以花錢請個人回來伺候。奈何那時候公公裝死,假裝不知道這些事。如今,想要讓婆婆幫忙,簡直是白日做夢。
“家裡的乾草很多,既然是給爹用,大嫂就不用給錢了。他爹,你去幫著捆一捆。”
周平玉沒有拒絕,還是那話,這些乾草是給父親用的,如果琥珀沒有來拉草就算了,來都來了,又說明了用處。若他一點忙都不幫,有點說不過去。
不過,他是幫忙,就真的隻是幫幫忙而已,將甘草堆上去,任由琥珀手忙腳亂地捆。弄得差不多了,周平玉推說自己還要去河邊洗衣,一溜煙就跑了。
琥珀從來沒有乾過這些粗活,根本就捆不好,這邊捆好了那邊又要掉。她看著小叔子跑走,急得大喊,眼看人明明聽見了自己的喊聲卻頭也不回,氣得眼淚直掉。
她哭了一場,前院一點動靜都沒有,實在沒法子,擦乾眼淚又喊弟媳婦過來幫忙。
春秀答應了一聲,就要過去。畢竟婆婆還在呢,他們管公公死活,興許會讓婆婆以為他們不孝順。
楚雲梨率先起身:“我去!”
到了牛車旁,楚雲梨轉悠了一圈,冷笑道:“這麼點兒活都乾不好,要你何用?春秀八歲就會自己捆車了。這邊拉過去一點!”
她雙手環胸抱著,隻動嘴不動手。
琥珀壓根不敢使喚婆婆,委屈得抽泣不止,動作卻不慢。
在婆婆的指導下,琥珀調整好了繩子,聽婆婆讓自己用力,她真的已經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手都勒紅了,婆婆卻還在責備她,說她沒力氣,是個廢人。
真的,若不是看在那一百畝地的份上,她真的會甩下東西就走。這一車乾草,讓人拖到家裡擺在安排好的地方也才十文錢。
還是車夫看不下去,上去幫著扯了幾把,琥珀這才得以出門,臨走前,她看向春秀,勉強扯出了一抹笑容:“弟妹,你哪天來呀?是這樣的,你提前說了,我也好準備飯菜,天越來越熱,肉買早了要放不住。”
春秀有些受寵若驚,過去那些年去城裡,那都是遇上什麼吃什麼,最簡單的一頓。是琥珀在路旁買的兩個烙餅,連菜都沒有,就這麼乾咽。
不過,春秀很快就明白了嫂嫂這樣客氣的原因,當即擺擺手:“這種事情我做不了主,等孩子他爹回來了,我們再商量。”
楚雲梨接話:“如今你一個人要伺候幾個病人 ,自己也忙。他們就算去了,也不會在你家吃飯的,城裡的那些酒樓每一間菜色都不錯,難得去一趟城裡,總要嘗嘗才不算白跑一趟。”
琥珀:“……”
知道的去一趟往癱瘓在床的長輩,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出去遊玩呢。
“娘這話說的,你們難得來一趟,我就是再忙,也要擠出時間來招待……”
“不用了,走吧!”楚雲梨擺擺手,“再不走,我要讓春秀打你了。”
琥珀哪裡還敢糾纏,飛快催促車夫離開。
*
關於去城裡這件事,周平玉是真的要去一趟的,不止是因為要堵眾人的嘴,而是他真心認為父親生了這麼重的病之後自己身為兒子該去一趟。
他不止自己去,還把全家都帶上,一個馬車坐不下,還請了倆!
楚雲梨也去了。
她和春秀坐在前麵的馬車裡,到了周平宇家附近的街上後,她主動提出下馬車。
以前這一家子就願意聽她的話,一聽這話就紛紛下來了,楚雲梨指著路旁的小酒館:“我們先吃了飯再去,省得人家留客。”
周平玉瞅了一眼裡麵的華美的擺設:“娘,這麼多人,會不會太貴了?要不您自己去吃,我們在外頭等?”
楚雲梨擺擺手:“一起!我可做不出來把兒孫撇到一邊自己過好日子的事。”
夫妻倆對視一眼,他們都知道,母親這是在指桑罵槐。說父親拿著銀子不顧兒孫,隻顧自己揮霍。
大孫子周開林還是第一回來城裡,到了地方後眼睛都不夠用了,拉著媳婦的手四處觀望,還沒忘了騰出一隻手來扯著孩子的衣裳,就怕自己太過興奮跟妻兒走丟。
楚雲梨看在眼中,掏出了一兩銀子遞給他。
周開林這是在祖母富貴後第一回得到祖母的錢,以前家裡窮的時候,他拿到的都是幾個銅板。一兩銀子……他們夫妻倆攢了幾年都沒有什麼多,一時間,他不太敢接。
楚雲梨直接摔到了他的手裡:“一會兒帶妻兒去逛逛,想吃什麼就買什麼。至於料子鞋襪,一會兒我來買。”
不止如此,她還分了一兩銀子給底下的孫子和孫女,又拿了二兩,遞給周平玉。
周平玉哭笑不得:“娘,我都多大了,還拿你的錢,外人要笑話的。”
“胡說!”楚雲梨嗬斥,“人家隻會羨慕。”
點菜時,一家人有些發怵,楚雲梨直接點了一桌子。鄉下人要下苦力,平時吃得就多,不怕吃不完。
果然,個個吃得肚子溜圓,愣是連一粒米都沒剩下,也是因為這家酒樓的味道特彆好。
吃完了,楚雲梨帶著他們下樓,直奔周平宇家中。
周平玉到底是過意不去,買了兩封點心後悄悄跟上。
楚雲梨假裝不知,這知道孝順的孩子讓他們不要對長輩好,也是難為人。
開門的人是琥珀,她看見麵前烏泱泱一大群人,愣了一下後歡喜起來。無論如何,二房來,總比不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