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嫁人之後, 夫家不是豪富,但官夫人的麵子得擺出來, 她一雙手從來都不乾活,肌膚養得特彆細膩,指甲也長。
她簡直恨毒了這個女人,指甲朝著蓮兒的臉上和脖子上使勁招呼。
蓮兒自己是不敢對官夫人下狠手的,全指望賈保琦護著自己,結果,賈保琦身上有傷, 剛剛還被她砸著了手,不被誤傷就是好的,哪裡還能護著彆人?
人糾纏在一起, 蓮兒一個不小心,臉上就挨了一下。當場皮肉翻卷, 傷口觸目驚心。賈保琦見狀,拚儘全身力氣,將人壓在了身下。
“娘, 她從來都沒想糾纏我, 是我自己放不下她, 你要怪, 就怪她吧。想打人就打我。”
柳氏把人打了一頓,心裡不覺得暢快,反而更加氣悶。
“蠢貨,這個女人算計你啊。”
其實柳氏不知道蓮兒到底有沒有算計兒子, 反正把臟水往上潑就對了。
蓮兒嗚嗚嗚地哭:“賈夫人說得對,我真的是那種不擇手段的女人,不值得公子這樣對待。公子放過我吧, 沒有我,公子隨便找一個女人,都會對公子有幫助,我是個廢物,不配和公子在一起。”
賈保琦將人抱得更緊:“我這輩子誰也不娶,隻娶你!如果家中長輩不應允我們在一起,回頭我就終身不娶,隻守著你。”
楚雲梨站在台階之上,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合掌笑道:“好感人啊!不過,賈公子要是不趕緊帶這位姑娘去看大夫,回頭再準備一些上好的祛疤藥膏,這臉上添了幾條疤,怕是不好看哦。”
賈保琦剛剛沒注意到身下之人臉上的傷到底有多重,聞言立刻低下頭,撥開蓮兒臉上的亂發,當看到那觸目驚心的傷口時,撐著受傷的身子勉力起身。
“蓮兒,你不要害怕,我這就帶你去看大夫。隻要有一點辦法,我都不會讓你留疤。”
蓮兒沒有拒絕。
當初賈保琦對她是一見鐘情,之後一直在她身邊糾纏,給她買禮物,幫她處理家中人惹下的麻煩。因為做的事情太多,沒多久就被賈家的長輩發現了,然後就一係列的阻止。
最後,以蓮兒嫁給周大牛收場。
蓮兒嫁人了,賈保琦一段時間內頹廢無比,自暴自棄,活都不想活了,自然也不在乎娶誰。他定親後,很少和未婚妻見麵,不過,家裡幫他送了禮物,乍一看,好像他對未婚妻還不錯。
後來,賈家長輩見事情不對勁,一家人坐在一起好生跟他講明白了其中道理。
賈保琦就想著,自己沒有了感情,總該為家裡做些什麼,這才打起精神和沈無憂做恩愛夫妻,好在沈無憂對他要求不高,對他也好,夫妻情分這才維持了大半年。
然後賈保琦就發現,這真的跟難受,偶然之下,他發現雲姑娘的琴聲和蓮兒彈的幾乎一模一樣,便迷上了,他找雲姑娘,其實有十多次,並不是查出來的那幾次。得知蓮兒嫁人之後過得很不好,不止要被婆婆刁難,還要被枕邊人打,整個人都瘦了,精氣神也大不如前。他就忍不住了。
名利權勢都是身外物,得再多,並不能讓他真正開心,隻要可以和蓮兒在一起,他真的什麼都可以不要!
賈保琦跌跌撞撞起身,自己都要走不動,他卻想彎腰去抱蓮兒,可惜他沒什麼力氣,就是身體好的時候都抱不動,更何況現在。
楚雲梨看不下去了,一針見血地道:“蓮兒傷的是臉,不是腿,她跑起來絕對比你快!”
柳氏早就看出來了,但是她正在氣頭上,懶得提醒犯蠢的兒子。
蓮兒很不好意思,忙道:“我可以自己走!”
賈保琦所有的心思都在心上人身上,恨不能立刻讓心上人看大夫,也不和沈無憂計較,跌跌撞撞拉著蓮兒爬上馬車,飛速離去。
柳氏氣得直跺腳,方才沒有壓著兒子跟蓮兒撇清關係,沒有逼著兒子對沈無憂道歉,就是因為她很清楚兒子的脾氣。
兒子是個需要好好哄著的性子,想要讓兒子做什麼事,須得小火慢熬,慢慢勸著。尤其兒子剛才還是當著心上人的麵,她越是逼迫,越是要起反效果。
看著兒子頭也不回離去,柳氏特彆尷尬,她回過頭看向兒媳婦:“保琦心地善良,看不得彆人受傷,他就是單純擔心彆人的傷勢,不是對那個白蓮有多深的感情。”
楚雲梨擺擺手:“伯母不用跟我解釋這麼多,反正我們已經是陌生人了,他就算對那個姑娘有什麼,哪怕想要娶她為妻,也跟我無關。”
聞言,柳氏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想給兒子換個腦袋。
也不知道這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
放著擁有豐厚嫁妝的媳婦不要,非要去娶那個窮的。白蓮除了長相好,會撒嬌,簡直是一無是處。
關鍵是這天底下長相好又會撒嬌的姑娘多了去,兒子看中彆人也好啊……其實柳氏特彆後悔,如果早知道兒子放不下白蓮,當初她就不讓白蓮嫁人,把人攔下來安置在莊子上,讓兒子偶爾去一趟解解相思,事情做得隱秘一些。沈無憂應該不會知道,就算是知道了,那也是在沈無憂生下孩子之後。
等沈無憂生下孩子了,夫妻都做了幾年,那時候沈家長輩說不定已經不在,沈無憂想要鬨,也鬨不出花來。
“無憂,你娘在嗎?我想進去坐一坐。”
“沒必要!”楚雲梨一口回絕,“我娘現在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你,她一直都在後悔當初重視和你之間的姐妹已經把我推入了火坑。為了這一宿一宿睡不著。你就算見著了她,也討不了好。”
柳氏一時間不知該何去何從。
都說見麵分情,她是想要找曾經的小姐妹求情。哪怕不能讓年輕的小夫妻倆和好,好歹也緩和一下兩家的關係,回頭賈家拿不出每個月的一千兩銀子。到時沈夫人看在和她的姐妹情分上也能寬恕幾日。
一萬多兩銀子,對於普通人來說很多。但對於沈家夫妻而言,那簡直是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抬抬手就能抹消這筆賬!
就是兒子那個不成氣的,把這麼好的嶽家給弄沒了。
柳氏越想越生氣,還是想要進去跟小姐妹聊一聊,結果還沒能進門呢,大門已經關上,她又上前敲門,被門房攔在了外麵。
無奈之下,柳氏隻得打道回府。
她在路上耽擱了一會兒,買了公公喜歡吃的雲片糕。
不買不行啊。
希望公公能看在這份雲片糕的份上,不要過多責備她……賈家父子倆一直認為,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寵壞了兒子。
天地良心,她生下兒子之後確實教養了兩年,但是歲之後兒子就被父子倆帶到了身邊,她平時隻能關心兒子的衣食住行,不能管兒子的學業。這樣的情形下,兒子長歪了,卻還是怪到了她的頭上,她覺得很沒有道理,但是賈家父子倆根本就不跟她講道理,一味責怪,她要是反駁,還被二人訓斥知錯還不改!都是一家人,沒必要為了這個吵架。
柳氏兒女都這麼大了,真的很怕被他們父子休出門去。
由於在路上耽擱了一會兒,柳氏幾乎是和兒子一起回府的。
賈保琦心上人麵前還能勉強走動。離開了心上人,那簡直是癱成了一團,根本就動彈不得,看到母親,也隻是抬了抬眼皮。
柳氏認為,得好好跟兒子談一談。
“保琦,那個白蓮到底有什麼好?”
賈保琦無言以對:“反正她哪裡都好,處處長在了兒子的心坎上,隻要看到她,兒子就歡喜得很。名利財富都是身外之物,人生短短幾十年,兒子隻想心愛之人在一起白頭偕老。娘,你不要逼我了好不好?”
“我也不想逼你呀,可是不逼你,娘的日子就沒法過了。”柳氏扯出一張帕子開始哭訴,“你都不知道,這些天你爹他們都怪我寵壞了你,看見我就沒個好臉色。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我對你好,錯了嗎?保琦,就當是為了娘,你去求一求無憂好不好?隻有你把沈無憂哄回來了,娘才能好日子過。真的,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非要跟那個狐狸精勾勾纏纏,你爹他們會休了我的。娘都這把年紀了,被休出門去,不說丟不丟人,娘下半輩子怎麼辦?”
柳氏雖然是在勸兒子,但是她心裡也是真的害怕。越說越傷心,到後來嗚嗚哭了出來。
賈保琦對母親的感情很深,父親和祖父對他寄予厚望,從小是責備居多,誇讚很少,而母親就對他耐心十足,凡是他想要的東西,母親都會儘力送到他手中。
“娘,不能和心上人在一起的日子太苦了,兒子之前已經死了大半年,真的每一天都生不如死。”
柳氏:“……”兒子還是太年輕。
好日子過多了,沒有過過苦日子。她娘家也挺富裕,但是,柳氏知道普通人的日子是怎麼過的,郊外的那些普通百姓,一天到晚能吃頓乾的已經是很好的人家了,十天半個月吃一次肉,還是舍得的!
如果兒子在那樣的人家長大,就不會覺得白蓮好了。
關鍵是,沈家很富裕啊,如果兒子考中了舉人,沈家可以用銀子供他去京城讀書,這輩子說不定還能考個進士。那可是可以光宗耀祖的大事,兒子從此之後,就為賈家改換了門庭。
跟白蓮在一起,除了情情愛愛,還能有什麼?
柳氏張了張口,想要跟兒子說這些大道理,但是這些道理父子倆已經說了很多次。兒子若是能聽進去,也不會做出這些荒唐事了。
賈保琦癱在馬車裡,聽著母親的念叨,忽然道:“明天吧,明天我就去沈府,希望沈無憂還願意見我。”
“女人大多數都是心軟的,烈女怕纏狼,你有誠意一些,態度謙卑一些。沈無憂也不是那鐵石心腸的人,不過,你提及白蓮時,必須要說明你已經放棄和白蓮在一起,懂了沒有?”
賈保琦點點頭。
他身上有傷,忙活了大半天,剛剛大夫已經熬了一副藥給他,此時他昏昏欲睡,眼皮如有千斤重,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已經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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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賈保琦總算是還沒有蠢到家,他知道家裡人對待心上人的態度,所以沒把人帶回去,而是安置在了外麵。
翌日,賈保琦先去探望了一下心上人。
白蓮臉上纏著繃帶,姣好的五官都被遮了一半,她知道自己此時的模樣很不好看,所以做了一個鬥篷帶著。
賈保琦看不見她的臉,但是昨天已經在大夫處理傷口時看到了她臉上的傷痕。
“蓮兒,我這就去找沈無憂,可能會耽擱一些時間。你儘管安心等著,我不會再離你而去,這輩子不會再娶彆人。”
白蓮想要說話,可是賈保琦已經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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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梨聽說城裡有一家的早點很好吃,鋪子不大,但是手藝不錯,每天早上都有人排著隊吃。
尤其是鋪子裡現包的餛飩,又鮮又香,吃了還想吃。楚雲梨閒來無事,天不亮就起了身,特意趕著時間去吃那一家的餛飩,饒是如此,到了地方後,等了足足一刻鐘,餛飩才端上桌來。
味道確實不錯,楚雲梨覺得不虛此行。
彩珠也吃了一碗,她發覺主子自從和離之後,似乎沒有以前那麼重規矩了,尤其對她特彆好。
“姑娘,很好吃,您覺得呢?奴婢長這麼大,就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楚雲梨笑了:“以後我得空就帶你來吃。”
彩珠有些歡喜:“可是起的太早了,最近的天氣不錯,起早一點還行,要是冬日裡,起早了還容易著涼呢。”
“真想吃的話,多的是辦法。”楚雲梨想了想,起身走到廚房門口,這家的鋪子不大,沒有從外麵請夥計,就是自家人在忙活。
“我想學你們家的手藝,需要多少銀子?”
餛飩鋪子以此為生,這秘方輕易不外傳,楚雲梨直接給出了一百兩的銀票。
東家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本來是要一口回絕的,看見銀票,拒絕的話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楚雲梨補了一句:“我隻是想自己吃的時候方便,學了也不會出去做生意。”
東家再無顧慮,不好意思地道:“太多了!”
這天底下的秘方很多,楚雲梨包的餛飩吃著也不錯,但還是不如這一家。
“彩珠,你去學。”
彩珠要學包餛飩,主仆兩人在鋪子裡耽擱了大半天,半下午的時候才往回走。楚雲梨一天都沒有去鋪子裡,直接回府,還隔著老遠,就看見門口停著一架黑色的馬車。
黑色低調,賈家的身份,不適合太張揚。那馬車平時都是賈保琦在坐,說起來,兩人成親之後,沈無憂有一次坐他的馬車,覺得太硌人了,還找了專門做馬車的匠人重新給他修整了一番。
“話說,你這馬車是我修過的,咱倆都已經鬨成這樣了,你占我這種便宜,不太好吧?”
賈保琦早就注意到了回來的沈無憂,聽到她的話,他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突然說起這個。
“我想請你幫個忙,如果你願意幫忙的話,這馬車我還給你。”
楚雲梨用手點著下巴,饒有興致地道:“為了你那個心上人?”
賈保琦很是不自在,咳嗽了一聲:“是。她的臉傷得很嚴重,昨天你也看見了。你也是女子,女子都愛美,你應該能夠理解她的焦灼。我記得當初你說過,府上有特彆好的祛疤藥膏,是貢品,你能不能借我一瓶?”
沈家的祛疤藥膏確實是貢品,不過,不是從京城而來,而是從製藥的大夫手裡買的。這玩意兒一年也沒有幾罐,沈家夫妻疼愛女兒,生怕女兒受傷留疤,這才花了大價錢準備了兩瓶放在家裡。
沈無憂養得好,這些年一直沒用上,那祛疤藥膏放在了她的嫁妝裡,楚雲梨隨時都可以取用,不用稟告給沈家長輩。
“憑什麼借給你?”
楚雲梨嗤笑一聲,“反正在你眼裡,我心腸惡毒嘛,那個蓮花毀了容才好呢!再說,你對她是真愛,就算她變成了醜八怪,你也應該初心不改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