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正平一口氣還沒吐完, 又想起來大夫說過,這藥丸不能清毒,周幺娘也這麼強調。
“大夫,如何?”
大夫一臉驚喜:“果然不愧是很高明的解毒丸, 看臉色已經好轉許多了。”
錢正平再次追問, 大夫回過神:“這個要明天早上才看得到,藥效沒有那麼快。吃了藥, 暫時也不會死, 隻看能好轉到什麼程度。”
大夫收拾藥箱想要離開,錢正平急忙阻止, 將人留了下來。
錢大元臉色好看許多, 但是卻說不出話,他趴在那裡,眼神狠狠瞪著柳氏。哪怕他還沒有查,也已經知道到底是誰要害自己。
柳氏對上他的目光, 有些心虛:“你這麼看我作甚?”
錢大元之前拿到了那麼多的銀票,以為自己能夠帶著水仙回鎮上去過好日子。結果一轉眼,銀票被收走,給水仙贖身之事遙遙無期,這還不是最慘的, 最慘的是他身中劇毒,險些丟掉一條命。
本來挨了一頓打, 他就已經動彈不得, 得養三兩個月才能痊愈, 這又中了毒……如果拿不到解藥的話,他可能一輩子都隻能躺在床上了。
他都已經這樣了,大抵活不了幾天, 也懶得顧及彆人的想法。於是,他翻了一下眼皮,給了柳氏一個白眼,然後閉上了眼睛。
柳氏氣急,就要上前理論,大夫見狀急忙阻止:“他剛吃了解藥,那藥發揮藥效,這種時候最好是讓他好好休息。”
錢正平聞言,立即道:“有什麼事都以後再說。”
*
錢大元睡了兩天,大夫已經確定他身上的毒解掉了七成。但如果還想清毒,必須得拿到真正的解藥。
現如今錢正平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隻是,身上的傷加上毒素入體讓他痛苦不堪,幾乎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覺。
痛得覺都睡不著,也沒心思吃飯,錢大元真心覺得自己生不如死。
“大伯,我好疼啊,幫幫我吧,求您了。”
每一次看見錢正平,錢大元就會苦苦哀求。
錢正平又再次去找了柳氏兩次,但是她始終不承認自己有下過毒,更不承認有解藥。
之前錢正平裝模作樣請人去報官,其實就是嚇唬人的。柳氏不愧是與他多年夫妻,將他的性子拿捏得死死的,知道他死要麵子活受罪,絕對不可能主動把家裡的陰私攤開在外人麵前。
果不其然,報官之事最後不了了之。
“忍一忍吧,我已經在想辦法了。”錢正平看到侄子這樣受罪,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你想想開心的事。”
錢大元哪裡還有開心的事,最近簡直倒黴透頂,本來他擁有富貴豪奢的未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連命都要留不住。
“大伯,我好疼啊,幫幫我吧,你去報官吧,大人一定能找到凶手,凶手有解藥,我就能痊愈了。”
錢正平:“……”
“你覺得凶手是誰?”
錢大元知道是柳氏,但是,柳氏和錢正平是夫妻,他們才是一家人。他這個侄子再親,也親不過大伯的枕邊人。他搖搖頭:“我不知道。大伯,我想見爹娘,還有我的兒子,如果我要死了,我希望我臨死之前,有他們陪在旁邊……其實我好怕,都不知道地府是什麼樣。”
錢正平對自己的弟弟是有感情的,聽到侄子這麼說,心裡愈發難受。
留下侄子在城裡學做生意,他真的是一腔好意,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說實話,他有點不知道怎麼麵對自己的親弟弟。
“我讓人去接他們,你不要太焦心了。但凡有一點辦法,我都一定會想法子救你。”
錢大元點點頭:“大伯,我還這麼年輕,真的不想死。你一定要幫幫我,不要放棄我。”他說到這裡,眼角流下了淚,“中毒真的好難受好難受。要是知道誰是凶手的話,我一定要找到相同的毒喂下去,讓她受同樣的罪。哪怕她願意拿解藥與我和解,我也不接受。”
錢正平聽到最後一句,心中一動。
“睡吧,睡著了就不疼了。”
錢大元搖搖頭:“睡不著啊。”
錢正平又讓人去熬安神藥,看著侄子喝下後昏睡過去,這才起身離開。
侄子已經要死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見到雙親。哪怕錢正平不想麵對親弟弟,還是得派人把人接了。其實,他想到了一個救侄子的法子。
錢正平再一次去了正院。
“拿出解藥來,以往的事情我就不再追究。”
柳氏翻了個白眼:“老爺怎麼就不相信我的話呢?我真的沒有下毒,要我說幾次你才信?”
錢正平深深看她一眼,轉身就走,撂下狠話道:“彆後悔!”
柳氏冷笑一聲,壓根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最近這段日子,錢正平底下的生意一如既往,柳家人對他還是如從前一般,沒有因為錢寶華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而改變態度。
不管什麼事,太久了就會習以為常,錢正平也一樣,他根本就不覺得柳家這是在照顧自己。因此,他照著自己原先的打算,讓身邊的隨從在城裡打聽了一番。
他要買劇毒之物,有解藥的那種。
當日夜裡,柳氏睡覺的時候覺察到自己的熏香似乎有一股怪味,她把身邊的丫鬟訓斥了一頓:“熏香肯定沒收好,這都受潮了,簡直廢物,要你何用?”
丫鬟隻覺莫名其妙,熏香都放在高處,怎麼可能受潮?
不過,柳氏脾氣不好,她要是犟嘴,少不了一頓責罰。當即隻認錯:“奴婢明天就去買新的。”
柳氏不高興:“滾去受罰!”
結果,那個丫鬟因為受不住刑罰,當天夜裡就死了。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柳氏已經睡著了,伺候的人就沒有特意將她叫醒稟告此事。
反正一個小丫鬟的死活,柳氏從來都不會在乎。
深夜裡,柳氏隻覺得口乾舌燥,頭痛欲裂。她想要喊人時,發覺自己聲音嘶啞,發出的聲音很小很小,想要弄出動靜,才發覺自己連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她這是病了?
直到天亮,丫鬟看她沒有動靜,進來叫她起床時,才發覺事情不對。然後急忙忙將此事稟告給了錢正平,一轉頭,還派人跑了一趟柳家。
錢正平沒有刻意封鎖消息,直接奔到了柳氏床前。
“哪裡難受?”
昨晚下半夜的時候,柳氏吐了好幾次血,天亮後她發現吐出來的血乾了是黑色的。這才驚覺自己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大夫,府裡那個大夫!”
府裡那個是專門擅長解毒的大夫,錢正平故作驚訝:“中毒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誰要害你?”
柳氏看著他:“如果不是你,肯定是周家母子。”
她渾身乏力,說話都要用儘全身力氣。
錢正平坐在床邊:“夫人,咱們夫妻這麼多年,也算感情不錯。你放心,但凡有一點辦法,我都會救你的命。隻是,大元那邊趴在床上動彈不得,我沒法儘心儘力為你。如果你有解藥的話,拿出來吧。”
柳氏恍然:“你在威脅我?如果我不拿解藥,你就不救我,是嗎?”
“那是你以為的,我沒這麼說。”錢正平不承認。
柳氏又想要吐血,唇邊冒出了許多黑色的東西,滿口的血腥味,但是吐出來的東西已經沒有了血的模樣。
她會死!
“錢正平,你好狠的心。”
錢正平一臉無所謂:“狠不過你。大元一個鄉下小子,不過是一時做錯了事情而已。你卻揪著不依不饒,還要他的命。不看僧麵看佛麵,隻看咱們夫妻多年的情分,你也不應該把我的侄子往死裡害。將心比心,我要是對你娘家侄子下毒手,你會怎麼想?”
柳氏閉上了眼睛。
錢正平見狀,知道她還不想拿解藥出來,不過,這女人早晚都會妥協。聽說柳家大老爺來了,他立即起身迎接。
“當著你哥哥的麵,你最好彆亂說,否則,大夫都說過你中的這個毒三兩天就會要人性命。你嘴硬,我也可以嘴硬,到時不拿解藥出來……”
柳氏狠狠瞪著他。
心裡再恨,當著哥哥的麵,她也不敢亂說話。畢竟,哥哥有了自己的家,對她沒那麼上心,幾乎不太可能將她接回柳家。如果留在這裡,錢正平可能真的會弄死她。
柳大老爺知道妹妹是中毒,還帶來了醫館中的解毒丸,但是大夫看過後說,這種藥隻能解一般毒,柳氏這種劇毒,大概沒有多大的用處。想要有用,還得從周幺娘那裡求。
聽到這話,柳大老爺很是煩躁。
當年妹妹非要嫁一個有婦之夫,搶了周幺娘的男人。那時候周幺娘隻是一個鄉下婦人,搶也就搶了。但是現在不同,周幺娘已經是城裡有名的商人,這樣的情形下,他湊上前,那是給人送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