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8.變心妻 十一(2 / 2)

柳如嚴把人送到了醫館,大夫說柳如嚴其中一條手臂受傷很重,以後大概再也不能彈琴,可能連筷子都拿不起來。其他的都是皮外傷,養養就能好。

傷成這樣,渾身都是藥味,身上肌膚青一塊紫一塊。柳其斌生來富貴,對著這樣的女人自然沒興致,他讓人將柳如嚴送回了她租的院子,心裡是越來越煩。

本來出門是為了泄火,現在這火氣還越來越盛,柳其斌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反正不想回去。於是,就在街上到處轉悠。

張童生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偶爾他都生出了放棄的念頭,乾脆回家算了。

但是,他又很不甘心。

他覺得自己太倒黴了,明明讀書有天分,卻生在一個特彆貧窮的家裡。即便挨了打,渾身是傷也不敢歇著,沒去學堂還在自己的屋子裡抄書賺錢。今兒趁著夫子有請,他帶著自己抄好了的書去換銀子。

拿到了一兩銀,這算是近大半個月以來唯一的好消息。張童生心情好轉不少,走路都輕快許多。

柳其斌正靠在車中假寐,就聽見車夫低聲道:“公子,前麵是張童生!”

之前柳其斌在家禁足,越想越氣,乾脆讓人教訓了張童生一頓。父親會生氣,一是因為他養著同姓的女子,二是他打了齊厚安一頓,間接得罪了趙海棠。

而他和齊厚安不怎麼相熟,平白無故也不會去打人家。說到底,他是被人利用了。

他都倒了黴,又怎麼會讓利用自己的人好過?

他親自找人教訓張童生,事情做得隱秘,除了他和動手的人,沒人知道罪魁禍首是誰,就連張童生也不知。

方才他看見趙海棠,那女人看自己的目光很不對勁,柳其斌心裡清楚。趙海棠早晚會找自己算賬,她一動手,即便他運氣好逃脫了,家裡的長輩也會更討厭他!

他和趙海棠結仇的原因,就是張童生下藥!

柳其斌就是在最生氣簡直要氣炸了的時候聽說張童生在前麵,他一衝動,冷笑道:“找個機會撞他!”

車夫嚇一跳:“公子,會死人的。”

“那又如何?”柳其斌語氣輕飄飄,“這大晚上的,光線不好,馬兒跑得比較快,不小心撞著個把人不是很正常麼?”

車夫不敢不辦,狠狠一揚馬鞭。

馬兒小跑起來,張童生身上還有傷,走動間會扯得傷口疼痛,他動作並不快,心裡又在想事,等發現身後有馬兒瘋跑時,已經來不及躲了。然後他感覺到自己被馬踹了一腳,一時間他感覺自己肚子以下都痛得厲害,還來不及喘口氣,就見馬兒跑過來,直接從他身上踩了過去。

肩胛骨和兩條大腿都被踩了。

張童生慘叫連連,想滾都不敢滾,身上太過疼痛,痛得他腦中一片空白。

“救命!”

街上很是冷清,幾乎沒有行人。張童生趴在地上等了好久,還等到一片黃葉被風卷著轉過來。

他暈了過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有夥計出來上工,張童生才被人發現。然後被好心人送到了醫館之中。

張童生手頭還有十六兩銀子,但是他受傷很重,右邊的肩胛骨全部碎了,兩條大腿骨也徹底斷裂。

即便是請了最擅長接骨的大夫,也不能保證能將骨頭接好,甚至不能保證他如正常人一樣站起來。

身上有疾之人,不能參加科舉。尤其張童生右邊的肩胛骨已碎,連拿筆都不成。也就是說,他的前程,完了!

張童生頹廢不已。

他窩在自己的房中,又哭又喊,又鬨又砸。

齊厚安得到消息後,特意回去取東西,楚雲梨閒著無事,也跟著一起。

兩人同住一間房,齊厚安推開門就聞到了刺鼻的藥味和酒味。

酒是用來清洗傷口,還有混合著藥物包紮斷骨的,地上亂七八糟,什麼東西都有。張童生在一片狼藉之中睡著了。

齊厚安推開門的動靜吵醒了他。

張童生隻覺陽光特彆刺眼,伸手擋了半天,才看清楚門口那光暈中的年輕人是誰。

他和齊厚安有一段時間沒見,感覺門口的齊厚安似乎和以前有很大不同。但是若細較起來,又看不出哪裡不一樣。

可能是……兩人漸行漸遠,對對方都陌生了吧。

“你來做什麼?看我笑話?”

齊厚安嗤笑一聲:“你給我下藥的事情,我還沒給你算賬呢。不過,你有本事得很,自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你這傷還能好嗎?還能參加來年的縣試嗎?”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張童生最難受的事情就是自己前程儘毀。他很不甘心,卻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齊厚安!你夠了沒有?像你這種生來就有足夠銀子讀書的人,又怎麼能體會到我一路走來的艱難?我的前程毀了,我全家都沒有了活路,你滿意了是不是?”

齊厚安一臉驚奇。

“你臉皮可真厚。”

兩人之所以會走到一起,是因為他們倆的銀子差不多,經常一起買饅頭夾鹹菜吃。反正兩人都窮,誰也不笑話誰,想到省錢的法子,還會一起分享。

齊厚安確實有一筆銀子,但這銀子不在自己手裡,他必須要摳摳搜搜精打細算才能繼續讀書,還要忍受舅母的陰陽怪氣,和張童生真的是各有各的苦,誰也彆說誰好過。

“不管我日子如何,我從來就沒有算計過你。”

張童生啞口無言:“我是被逼無奈。李大林拿銀子請我乾的。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報仇,找他去!”

齊厚安皺了皺眉:“你就一點錯都沒有嗎?”他冷笑一聲,“我是回來報仇的,但看你都這麼倒黴了,我就……”

他一腳落在了張童生的傷處,狠狠碾了下。

張童生本來就受不住身上的疼痛,再被踩一腳,瞬間痛得三魂七魄都飛了大半,叫的比殺豬還慘!

這麼大的動靜,學堂那邊都聽到了。有弟子不放心,趕過來查看。

齊厚安一臉無辜:“是我的錯,沒看見他躺地上……張兄,對不住啊。”

張童生:“……”

“大家不要聽他胡扯!他是故意的,他讓我傷上加傷,必須得賠。”

齊厚安故作驚訝:“張兄,你不能這麼欺負人啊,我是什麼樣的人,大家心裡都清楚。更何況,趙姑娘還在這裡呢,我即便是那種心腸惡毒之人,也不敢在她麵前做這種事啊!”

眾人深以為然。

世人都喜歡坦坦蕩蕩的君子。趙海棠身為富家之女,要什麼樣的男人都有,不可能會看中一個故意害人的壞人!

齊厚安要討好趙海棠,絕不可能故意傷人。

“張兄,人家不是故意的,知道你家貧,治傷很吃力,但是你也不能訛詐彆人呀。”

“對對對,之前我們還為你捐了銀子,你不能因為生病就改了性情,若你真的是非不分故意汙蔑人,那就將銀子還我,我絕對不會接濟惡人!接濟惡人,那是助紂為虐。”

“是啊是啊,張兄,你彆賴人家。”

張童生:“……”

他真的是有苦說不出,隻能說,齊厚安太會裝了。

原先的齊厚安不會裝,他真的是個很坦蕩很單純的人,待人赤誠,一心隻會讀書。即便被舅舅強占了家業,被舅母各種針對,他也念著舅舅養自己長大的情分,從來沒想過和他們撕破臉,也沒想過討回雙親留下的銀子。他一直都想將剩下的銀子當做酬勞送給舅舅,還掉這份養恩。

這裡麵也有和張童生同一個方向來的學子。當然,不是所有從鎮上來求學的弟子家裡都窮。沒有點家底,可不敢送孩子讀書。

張童生是拚儘了全家的命努力往城裡靠,但除他之外,再沒有弟子這般艱難。說難聽點,換了彆人如張童生這般隻要賣掉家裡姐姐的一生來讀書,肯定早就放棄了。

從某方麵來說,張童生也有自己的過人之處,至少他足夠心狠!

“張兄,過幾天我要回家,你要不要回去?”

回家養傷,能省不少。

還有最重要的,張童生傷得這麼重,再往下讀也不能參加科舉,賴在這裡是浪費錢財浪費時間。再有,他如今一個人絕對不敢上路。

張童生閉了閉眼:“多謝姚兄。”

再多的不甘也隻能壓在心底,張童生心裡也明白,自己這一去,可能就再回不來了。

那天晚上他被馬兒撞的時候天色很黑,但他還是認出來了那是柳其斌的車架。

當然,天色太晚,他不敢篤定,可他仔細回想過後,怎麼都覺得那馬兒是突然跑起來,像是故意來撞他。

除了柳其斌之外,彆人不可能這麼對他。

張童生手頭的銀子已經花得差不多,沒到最後他都不想放棄,回家後不管是名醫也好,偏方也罷,他都想試一試。

不試怎麼知道能不能治好?

萬一治好了呢?

治病需要錢財,張童生也想去找柳其斌訛詐一筆,但是,他不敢抱太大希望。柳其斌敢讓馬兒撞他,就敢要他的命。他決定臨走之前問一問,要得到銀子最好,要不到就算了。

兩天後,張童生讓學堂中的弟子將自己送上馬車,說是有很重要的約。

他其實是想去問李大林要一筆銀子。

雖然他對齊厚安下毒是因為心生嫉妒,如果沒有李大林出大筆酬勞,他再嫉恨也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姑父,我要見大林。”

張童生瘦了不少,眼眶很大,眼神中滿是瘋狂之意。

李長源看著這樣的他,眉頭緊皺:“我也聽說了你受傷的事,當時你可有看清凶手是誰?”

張童生垂下眼眸:“沒有!”

李長源歎息:“我讓人送你回家吧。”

“不用,有同窗願意帶我回去。我隻是想在臨走之前跟大林道個彆,如果見不到他,我就不走。”張童生認真看著他,“姑父,如果你非要攔著,他日一定會後悔。”

李長源心中一跳。

他知道兒子和張童生合謀乾的事,如果鬨大了,或者是鬨到公堂之上。他欠齊厚安的銀子多半要拿出來,並且,以後再想占齊厚安的便宜,怕是不能了。

兩家甚至會變成仇人。

李長源再恨兒子多事,也不得不幫著遮掩。他勉強笑了下:“等著,我去叫他過來。”

李大林這些日子連門都沒出,聽說張童生來找自己,早在前些日子,他已經從父親那裡聽說張童生被踩馬兒得半死的事,主要是為了提醒他闖了什麼禍,讓他以後修身養性,彆再乾壞事。

猜到沒好事,李大林露麵後,板著臉問:“什麼事?”

張童生認真打量他:“我傷成這樣,讀不成書了。李大林,那天晚上我看清楚了馬車,和柳四公子的馬車不管是樣式還是馬兒的顏色都差不多,他報複我來了!之所以對我動手,是因為不知道幕後有個你,如果我在他麵前說了實話……”

李大林嚇一跳。

李家是生意人,但做的都是小生意,和柳府完全就是大江和小溪的區彆。他壓根得罪不起柳其斌!

他努力鎮定下來:“你彆嚇唬我,我可不是嚇大的。我從來就沒有找你做過任何事,彆什麼事都往我身上扯。你是讀書人,要講道理講證據。”

張童生嗤笑一聲:“我已經考不了縣試,餘生隻想好好活著。你不要逼我!把我逼急了,大家一起去死。”

李大林的心開始狂跳,到底還是妥協了:“你想如何?”

“我要銀子。”張童生開門見山,“你得給一個讓我滿意的數,否則,你們全家都給我陪葬吧!”

李大林:“……”

“我是真的拿你當表哥,爹娘是真的拿你當家裡的後輩來對待。你不能這麼做!”

張童生嗬嗬冷笑:“我跟你談銀子,你跟我談情分。一點誠意都沒有,既然不舍得把銀子給我,那你拿著銀子給家裡各人置辦一副好點的棺材吧。”

李大林:“……”

“給你十兩,我隻有這麼多了。”

張童生伸出一隻手:“我要五百兩,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李大林張大了嘴,脫口道:“不可能!”

彭城的房子相對於其他縣城要便宜得多,李家宅子賣掉,再把手頭的貨物處理掉,可能差不多能湊足五百兩!

張童生張口就要全家這麼多年辛苦積攢下來的家業,李大林怎麼可能答應?

“太多了,我爹不可能給。我勸你少要一點,拿著銀子回家好好過日子。”

“不給?”張童生轉身,揚聲喊送他來的車夫,“叔,我們走吧!”

車夫緩緩過來背人,李大林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去跟我爹商量一下,你等一等。”

李長源就藏在大門後,早已將二人的對話聽入耳中,他做夢也沒想到,張童生居然這麼大的胃口,更沒想到他會抱著魚死網破的心態訛詐人。

不拿不行!

“沒有這麼多,隻有一百兩。”

張童生唇角微翹,他也沒想把人趕儘殺絕,如果李家真的湊了五百兩銀子,那齊厚安爹娘留下來的銀子也要全部拿出來……他就算拿到銀子離開,在路上多半也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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