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8.苦命女子 十八(1 / 2)

陳秋滿卻像是發現不了夫妻二人之間沒有感情似的, 一次次拿感情來說事。

楚雲梨根本就不看他:“不是陷害誰,隻是實話實說。是我看見馬車往這邊來,然後告訴了他。我承認, 當時確實有一點私心, 就是想給他添堵, 但是我沒想到他居然能挑唆彆人殺人!”

說完後, 對著大人行禮,“還請大人明察。”

隻是告訴彆人有馬車朝村尾來……這事本身並沒有什麼錯處, 楚雲梨不怕被人知道。

大人理清楚了前因後果。

就是陳秋滿發現自己的未婚妻與人有染後, 找了同樣與未婚妻有染的親弟弟陳秋田過來殺人。

陳秋田腦子反應不夠快,真就在衝動時下了殺手, 並且在殺人之後桃之夭。

殺人的是陳秋田,挑唆的是陳秋滿, 兄弟兩個誰都逃不掉。不過, 今日天色已晚, 大人也不好連夜回城, 於是住在了村裡屋子比較寬裕的人家。

周氏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 按照律法,自家男人多半要給人償命。

這怎麼行?

被衙門定罪問斬後, 他們母子以後還如何抬得起頭來?

陳母膽子比較小,一直縮在人群之中,是這樣的後果,當場就暈了過去。

夫妻倆年紀不算大, 但是因為常年操勞,身子本來就不太好。兩人先後倒下,陳父當場就沒能起得來,陳家院子裡當夜掛起了白幡。

而陳母在第二天早上進來時, 親眼看見三兒子被抓走,本來隻是半邊身子不利索的她,再次暈倒醒來之後,一雙手和兩條腿都不能動了。

夫妻倆徹底倒下。

周氏恨毒了桃花,但是她走不開,家裡的公公婆婆相繼出事,她得留在家裡幫忙。

陳家有喪,周家人出麵吊唁,私底下找到了女兒商量讓她回娘家改嫁。

周氏整個人恍恍惚惚,短短兩天就瘦了一圈:“我改嫁之後,兩個孩子怎麼辦?”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連自己都顧不得了,還管他那麼多呢。是陳家對不起你,陳秋田以前娶了你就私底下跟那個桃枝往來,如今更是為她殺人,可見他對那女人的感情……相比起來,你為他生兒育女,家裡家外各種操持,累得要死要活……難道你要為了這種沒良心的男人苦守一生?”

周氏心中亂成一團,她不知道前路在何處,也不知如今自己該怎麼辦。

“讓我想想,我要好好想一想。”

回娘家改嫁也不用太著急,周家人隻是想讓女兒有這個意識,不要對陳家太實誠。

從城裡回來的陳秋妹到家時,看到放在棺材裡的父親哭得肝腸寸斷,甚至在棺材旁暈倒過去。

她被眾人扶起,起身看向周氏時,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悲傷讓她腦子都有些不清楚了,突然衝過去衝著周氏劈頭蓋臉一頓抓撓。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你個攪家精……”

不光是周氏自己,就連眾人都驚呆了。

等到好不容易將二人拉開,周氏摸著自己的傷處,哭著質問:“這事兒怎麼能怪我?跟我有什麼關係?陳秋田自己不乾人事,我為他生兒育女,他不念著我的好,反而在外頭跟一個寡婦不清不楚,甚至還成了殺人犯。連累了我一生……他就是個混賬,對不起我就算了,殺人的時候連自己的親兒子也不管不顧,你們家的人騙婚,當初也沒說他是這麼混賬的人,我簡直是倒了八輩子黴……如今還遇上你這種不講道理的姑子,這家我是一天也住不下去了,稍後我就回家改嫁!”

陳秋妹有自己的道理:“如果不是你籠絡不住自己男人,秋田又怎麼會常年跟一個寡婦不清不楚?他要是收心與你安心過日子,也不會出這種事。”

周氏驚呆了。

這分明就是歪理。

男人要跑出去亂來,誰也阻止不了。怎麼還能怪到她頭上?

本來她念著孩子,想著等到長輩不在之後,能分給她幾間屋子,她有娘家幫襯,到時辛苦一些,將這兩個孩子養大,給他們娶妻生子,這輩子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結果,陳秋妹居然這樣無賴……這家是絕對不能留了。

家裡有喪,幫忙的人很多,看見姑嫂二人吵,眾人紛紛勸架。周氏沒再出聲,私底下找到爹娘商量回家改嫁的事。

陳父的喪事辦得簡單,因為家裡的陳母病得越來越重,眼瞅著就水米不進快要不行了,在喪事辦完之後,一家子也沒有多少歡喜。

楚雲梨沒受什麼影響,還是每天早晚送保康去村頭的老童生家中……因為她和陳家人之間有恩怨,即便是同村住著,她也不打算去幫忙。

稍晚一些的時候,心裡難過的陳秋妹還找上了門。

彼時趙大娘還在陳家,楚雲梨一個人在院子裡,打開門看到是陳秋妹,她還有些意外。

“有事?”

陳秋妹忽然從身後取了一個陶罐往外潑,黃白之物撒了出來,楚雲梨眼疾手快,側身一讓,身上雖然沒沾上,但大門和門口那一片都臭烘烘的。

沒能潑到人,陳秋妹還不滿意,叉著腰罵道:“你看我做什麼?在我眼中,你比地上的糞還要臟,明明是你自己想要離開陳家的,離開之後卻還挑撥我兩個弟弟之間的關係,生怕他們不犯事……我兩個弟弟落到如今地步,都是你害的!”

苗惠兒隻知道這個姑子不好相處,不知道她居然無賴成這樣,楚雲梨都氣笑了,忽然一伸手,也不怕臟,直接抓住了陳秋妹的衣領,然後一把拖著往外走。

“你那嘴才臭。”楚雲梨冷笑一聲,直接將人丟進了隔壁家的茅坑裡。

“噗通”一聲,茅坑並不深,隔壁鄰居特彆勤快,經常將家裡的糞水挑去澆地,茅坑裡隻有淺淺一層。饒是如此,陳秋妹也沾了滿身,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遭遇了什麼,眼睛瞪大,半晌尖叫一聲,也顧不上和楚雲梨算賬,從茅坑裡爬出來,跳進了小道另一邊的河裡。

河水瞬間汙糟一片,陳秋妹泡在水裡,才有空找罪魁禍首算賬:“苗惠兒,你這個瘋子!我不會放過你的。”

楚雲梨幾步上前,將人再次摁進水裡:“你腦子還不夠清醒,我再給你洗一洗。等洗乾淨了,應該就知道到底是誰害了你那兩個弟弟。”

陳秋滿的大哥平時看著是個特彆老實的人,但隻要發作起來,特彆喜歡打人。村裡的人背地裡都叫他瘋子,隻是沒有當麵說而已。

身為親妹妹的陳秋妹,以前看著跟常人一樣,但楚雲梨冷眼瞅著,這人的腦子應該也有點不正常。

楚雲梨一直把人往水裡摁,好幾次陳秋妹都以為自己會被水淹死,直到她掙紮到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真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裡時,摁著她脖頸的手才終於鬆開。

她從水裡抬起頭來,嗆咳不止。

楚雲梨冷聲問:“腦子清楚了麼?還要不要找我算賬?”

瀕死的恐懼讓陳秋妹徹底害怕了,她瘋狂搖頭,努力想離麵前這個淺笑盈盈的女子遠一點,更遠一點。

這邊發生的事也被幾個人看在了眼裡,不過,他們不覺得苗惠兒會把人淹死,隻在旁邊勸說,沒人上前幫忙。

*

陳母是兩日後沒了的,陳家再次辦了喪事。

家裡不缺銀子,但是,喪事卻沒舍得大辦。說到底,去了的人已經去了,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過日子,林氏不舍得花太多的銀子辦喪事。

喪事挺順利,不過,有人私底下悄悄說,陳母不是自己死的,而是家裡的兩個兒媳婦不給她飯吃,這人水米不進,根本熬不了幾天。她是餓死的!

這事情隻在小範圍的之內悄悄傳,沒人敢去問,也沒人閒得跑去尋求真相。

保康最近已經學了不少字,寫得似模似樣,他好不容易才有讀書的機會,去之前就已經下定決心要給母親爭光,因此,他每天都寫到半夜,天不亮就起來讀書。

這麼大點的孩子,正是長個頭的時候,本來就矮,楚雲梨不許他晚上用功,他就每天蒙蒙亮就起,凡是夫子要求讀背的書,全部都滾瓜爛熟。

老童生特彆驚喜,本來得過且過的他,最近又生出了一番雄心壯誌,想要再教出一個做秀才的弟子。

師徒兩人都挺用功,楚雲梨並不在乎保康能不能考取功名,於她而言,她更希望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能夠健康平安。就是苗惠兒也隻希望孩子孝順,知道感恩,並不求他有多大的出息。

陳秋田是在半個月之後被抓到大牢裡的,彼時,桃枝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不在,說是吃得太差,才沒能保住。

但是,桃枝特彆懷疑自己是被人下了藥,因為她有天吃的晚飯感覺裡麵有藥味兒,吃的時候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當天晚上她就肚子痛,後來流了好多血。她一直在求看守,不停磕頭哭求,天亮之後看守找來了大夫,但是已經遲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不在。得知這個噩耗,桃枝悲痛萬分,等到想起來問孩子沒了的緣由時,大夫已經離開。

大人有一些細節沒有問清楚,他懶得費心去查問,乾脆讓看守將此案有牽連的三個人關在一起。

當然了,防止他們互相動手,將他們各自關了一個屋子。

桃枝在最左邊,陳秋滿在中間,陳秋田在最右邊。

陳秋田最後進來,來的時候跟個乞丐似的,渾身臟汙,頭發淩亂,看那頭發都變成了一縷一縷,想也知道根本就梳不開。

他這些日子在外頭擔驚受怕,還要想法子填飽自己的肚子,過得特彆淒慘。以前他以為窮是這世上最可怕的事,現在才知道,那樣穩定的貧窮其實是上上等的日子。

進了大牢之後,看到陳秋滿,他正個人跟瘋了似的,撲過去狠狠掐住陳秋滿的脖子。

“害我,你害我……我掐死你。明明桃枝是你的未婚妻,你為何要讓我出頭?”

陳秋滿當時沒想這麼多,隻是自己不敢阻止,想要讓陳秋田打一頓那個老爺出氣……他要是知道陳秋田一去就會殺人,不光不會讓他去,甚至還會阻攔。

他被掐得翻白眼,根本喘不過來氣。看守見勢不對,打開牢門將二人拉開。

不過,大人非要將這兩人關在一起,看守便不敢離開,各占據一間牢房守著。

有看守在,兄弟兩人一開始沒動手也沒動口。後來陳秋滿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一句:“我沒想讓你殺人。”

短短一句話,就捅了馬蜂窩。陳秋田嘶聲大吼:“如果不是你讓我過去,我又怎麼會被關在這裡?”

“我才是被你牽連,誰讓你那麼衝動的,你殺了人害得我也淪為階下囚。”陳秋滿心裡也委屈得很。

陳秋田又想動手,不過身後有看守,他不敢妄動,恨恨彆開了臉。

可是,看守不可能一直守著。

陳秋田很清楚,人是自己殺的,罪魁禍首桃枝和陳秋滿最後不會有多大的罪名,待個兩年出去後,照樣過日子。

可憐了他,他要為死去的李老爺償命,妻兒還要被他的名聲牽連……他已經聽說周氏想要回娘家改嫁,就是說為了離兩個孩子遠一點,她要嫁到外地去。

孩子有一個殺人犯的爹,親娘還改了嫁,祖父母已經不在世上。陳秋田想想孩子以後的處境,就覺得淒涼得很。

他特彆後悔自己跑去找李老爺的麻煩,甚至更早之前,他就不該和寡婦私底下來往。

真的,他越想越後悔。

看守不可能一直守著二人,眼看他們吵過之後不再開口,又已經到了深夜,兩人各自睡下後,便離開了。

大晚上的,陳秋田起身到了兄弟二人共有的欄杆旁:“三哥,你過來……我這裡還有點銀子,你拿去花。”

他之前東躲西藏,並不敢和人打交道,便裝作乞丐,帶出門的銀子都沒有機會花出去。

陳秋滿看到銀子,有點懷疑弟弟是想傷害自己。但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兩人到底是親兄弟,興許弟弟真的是想把銀子給他之後托付家裡的孩子。

陳秋滿都已經是二十好幾的人,隻得一個來福,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親生血脈,他對於弟弟變成殺人凶手這件事心底裡還是有幾分歉疚的。反正自己沒孩子,幫弟弟養孩子也不是不行……於是,他靠了過去。

他滿心戒備,並不敢將頭靠得太近,手伸得老長,結果指甲還沒有碰到銀子,手臂忽然被人一把抓住,一股大力扯他,他整個人控製不住地撲了過去,等到反應過來又已經喘不過氣。

陳秋田將人狠狠按在地上,發了狠道:“你害我,害我兒子……害我家破人亡,我怎麼可能放過你?”

桃枝睡得迷迷糊糊,聽到隔壁的動靜,嚇得尖叫不止。

看守趕來,卻已經遲了。

陳秋滿已經沒了氣息。

陳秋田坐在欄杆旁大口大口喘氣,當天夜裡,大人連夜審問。

大人想知道更多,沒想到讓本不該死的犯人被害死,雖是看守看管不利,但這件事情細究起來他也有責任。大人麵色特彆難看。

而陳秋田動手的時候就沒想過自己能逃脫,他想法簡單,家裡兄弟三個,他不在了,東西會被分成兩份,但如果老三也不在,老三的那份就能省下來挪到他兒子身上。

分家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讓害了自己的人在這世上逍遙。反正他殺了人,本就是一個死,殺不殺陳秋滿,他都逃脫不掉。

大人氣急,見他毫無悔改之意,判了他立即問斬。

至於桃枝……雖然沒有動手殺人,但她與人通奸致讓死亡,也被判了三年。

三年不重,但是桃枝在定下罪名的第三天,忽然就在大牢裡暴斃而亡。

大人懷疑有人下了黑手,李夫人是最大的嫌疑,但無論他怎麼查,都像是桃枝不習慣吃大牢裡的飯菜,腸胃受不住拉肚子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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