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迦留了一級。
與她同齡的人,或已拿著大學通知書,各自飛向不同的城市;或已踏入社會,開始為生存之道而碌碌。
隻有她還停在這裡。
闊彆三年,倪迦重返學校。當年的圈子散的乾乾淨淨,四周皆是陌生的臉。
曾經提起倪迦人人皆知的六中,已經換了一批人無限風光。
倒也好,無人記得她,她和她荒謬的青春終將化作寥寥的風,呼嘯而過,再不為人所知。
人道是,風流子弟曾少年,多少老死江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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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迦在新班呆了一個星期,隻和座位周圍的人說過幾句話。
班裡的女生都有各自的小圈子,她是外來者,無心融入,也不樂於交際。
她早已失了當年四海之內皆兄弟的氣魄。
但她漂亮,獨來獨往讓她神秘,年級裡張狂的女生注意到她,會隨口議論兩句。
太過出挑,極易引起同類的嫉妒,偏偏女人天生擅長排斥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她撞見過幾回明目張膽打量她的目光,都懶得理,沒有閒氣可生。
也不乏男生對她有意思,隻是苗頭剛冒,她就不解風情的掐斷。
倪迦不怎麼愛笑。
也不結交任何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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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的體育課,是中午放學前的最後一節課。
她去天台上抽完煙,才慢慢走去操場。
緊挨的籃球場上,一群高高瘦瘦的男生在打球。
應該是同年級的——因為他們班的幾個女生坐在觀禮台上看。
“倪迦!這邊!”
那一排女生的其中一個喊了她一聲,倪迦目光投過去,好像是她的同桌楚梨。
楚梨身邊的女生扯了她一下,似乎在嚷嚷你叫她乾嘛。
倪迦想翻白眼,她也沒打算過去。
她往前走著,從籃球架下過,一顆橘色球體直直飛向她。
“砰”一聲,籃球重重砸在她後脖頸,她眼前瞬間一黑。
觀禮台那邊傳來驚呼聲,幾個女生跑向這邊。
球場上,打籃球的幾個男生也停下動作,看向始作俑者。
誰都不知道陳勁生突然抽什麼風,那球是不是故意砸的,他們看的清清楚楚。
但沒人敢問。
倪迦捂著後脖,痛感強烈,她心頭怒火正盛。
那顆籃球滾了一圈,停在她斜前方。
不多時,一隻手伸向它,五指張開,根根修長,骨節分明。
那隻手很大,是男生的手。他直接將籃球握住,單手拿起來。
倪迦沿著那隻手看上去,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安。
那是一張陌生的臉。
單眼皮,眉骨硬朗,下顎弧線乾淨利落,長相十分出眾。
但他有一雙充滿戾氣的眼,冰冷,漆黑,看人沒有溫度。
看的她沒由來一陣心慌。
倪迦覺得自己從未見過他。
但又覺得在某個時刻,他也曾那樣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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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似乎沒有要道歉的意思。
他單手拍著那顆球,準備離開。
在徑直路過她身側的那一刻,倪迦意識到他是真的沒打算說對不起。
倪迦盯著他的後腦勺,語氣微冷:“你不道歉?”
他沒理。
看都沒看她一眼。
他回到那群男生中間,繼續籃球運動。
倪迦一肚子火沒地方發。
楚梨和同班的幾個女生過來,看著男生離去的方向,了然的模樣,“原來是他啊。”
倪迦抬眼:“什麼?”
“他是高二的。”楚梨掏出紙巾給她擦去脖子上的灰,見上麵已經紅了一大片,有些不忍,道:“這個男生……你還是忍忍吧,彆惹他。”
倪迦問:“為什麼?”
楚梨的好朋友趙茹哎呀了一聲,“你是不知道,陳勁生在我們學校根本沒人敢惹的,他欺負我們高三的人眼睛都不帶眨的。”
倪迦不免覺得好笑,“六中沒有人管嗎?”
“有。”趙茹聳肩,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就是陳勁生管,職高和衛校那邊的人出事都得找他。”
倪迦沉默了。
當年他們在這片無法無天的人叫肖子強,人脈深,圈子廣;他表弟肖凱明也不是省油的燈,按說現在也是高二。
沒想到三年未歸,她的故人一個不在,這些地盤也易了主。
倪迦沒忍住問,“肖子強呢,你聽說過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