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了解人性,就越厭惡。
於是,倪迦的獨來獨往持續到了工作裡。
她不成群結隊。
牛羊才成群結隊。
她不需要無效的社交,讓自己隻是看上去不那麼孤獨。
倪迦對事物的接受能力強過同期很多人,這是經曆給她特殊的饋贈,大風刮走過她的一切,她不在乎一些形式上的東西,人情冷暖,看的很淡。
很多新人抹不開麵子的事她都不怕,隨機應變的速度也快,無論是顧客找茬,還是各種突發狀況,她很少慌過,淡定的很。
工作期間,倪迦話很少,拒絕一切搭訕,屬於乾實事的那一掛。加之她長相十分過關,一路綠燈,混到大堂經理的時候,她自己也有點發愣。
前半生的黑暗,好像已經看不見了。
說快不快,可說慢,好像也隻是一眼間。
她荒謬的十九歲,就這樣消失了,連個影都沒有。
倪迦二十八了。
**
酒店調休,她放三天假。
在公寓裡窩了兩天,哪都沒去,微信不回,工作電話不接,第三天,周彌山無論如何讓她出來吃個飯。
他在電話裡說:“你摸摸頭頂長草沒。”
倪迦真的就摸了把腦袋,“No.”
周彌山說:“晚上我去接你。”
倪迦掀著眼皮,“我說要去了?”
“沒得商量。”他說完直接掛斷,確實是沒得商量的態度。
倪迦把手機扔在一邊,喝了口水,重新仰躺進沙發,進行靜心養性,大腦的放空。
晚上,倪迦還是準時下了樓。
看著從台階上,踩著高跟鞋一階一階下來的女人,駕駛室裡的周彌山很久沒回神。
她穿了一件鵝黃色的吊帶裙,一肌一裡仿佛攢著盈盈的水光,被銀月潤色下愈發白嫩,長發是烏黑的,鬆散的卷落在肩頭,又抖落在臂間。
倪迦二十八了,歲月從不敗美人,此話不假,她現在是最動人的時刻。完全褪去了少女的稚嫩之感,眉彎眼迷離,一顰一簇都是嫵媚,舉手投足皆動蕩,晃得人心慌慌,紅唇一勾,魂大概都要給勾去。
她身上已經找不出當年他在火車站找到她時,那個落魄,而絕望的影子了。
那時的她,眼底空洞,固執又悲觀,她不肯放陽光進來,她不知道,她拋棄生活的時候,生活也在拋棄她。
所幸,她和生活和解了。
但她的高傲和堅持,沒有變過。
那是她身上最耀眼的部分。
曾經的時光裡,她遮掩過,隱藏過,好在她如此憐惜自己,她不曾放下它們過。
她從來都是個獨立的人。
她看似柔軟的外殼下,是一身比什麼都硬的,反骨。
倪迦拉開車門,立刻皺起了眉頭。
很快她就發現了不對的源頭。
眼睛一掃,愣了。
周彌山竟然在後座放了一大捧玫瑰花。
倪迦坐上副駕,轉身,直接把那捧花撈到前麵。
這得多大,能塞下她三個頭。
個個嬌豔欲滴,血一般紅,烈的似火,在夜裡是明晃晃的暗示。
倪迦湊近聞了聞,然後說:“周律師,送花就俗了。”
周彌山頭皮也有點麻,他沒想到倪迦這麼直接,這麼“沒眼力見”,乾脆給他一把拿走了。
氣氛本該是尷尬的,但倪迦一臉坦然,他再覺得尷尬也沒意思,忍不住自嘲出聲:
“這事兒能不俗嗎?”
一大把年紀了,還得學人小年輕追姑娘,落入俗套了,還能怎麼辦。
倪迦不冷不熱的說:“你彆告訴我,還有燭光晚餐。”
“……”
周彌山繃不住了,“有,怎麼著吧。”
倪迦拿出手機,對著花拍照,頭也不抬,“不吃。”
“倪迦。”周彌山皺了皺眉。
她這才抬頭,“天天酒店裡就那一套,我不容易放假,你饒了我行不行?”
周彌山語噎,這倒是他沒考慮周到。
“那你想吃什麼?”
“不吃了。”倪迦收了手機,看了眼熙熙攘攘的城市。
“去海邊吧。”
對方是周彌山。
她不能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