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LV
天空漸漸暗了下來, 藝術樓內異常岑寂。
三層向來人跡罕至,此時此刻,唯有兩顆心臟怦怦跳動的聲音。
黎曉張了張口, 想問為什麼,話卻噎在嗓子眼裡。
普通同學之間該做的、不該做的, 他們都做了。
上一次牽手, 她以為季扶傾會答應她的表白, 結果並沒有。
這一次接吻, 她以為他會求她和自己在一起, 他卻這麼說。
簡直是要將白嫖的宗旨貫徹到底。
“季扶傾, ”黎曉細眉微擰, “你這是打算不認賬?”
全然忘了剛剛先說“不在一起”的人是她,他隻是順著她的話附和。
“那你剛剛又是做什麼?”黎曉輕輕咬著自己的下唇, 這上麵還殘留著濡濕的痕跡。
季扶傾垂眸看她, 眼睛像窗外的天空, 黑澈卻又明淨。
“黎曉,你成功了。”他說得很坦然。
黎曉:“我哪兒成功了?”
季扶傾的胳膊肘撐在牆上,淡淡道:“不是你說想拉我下水的麼?我違規了。”
如果說牽手還算不上什麼過錯, 接吻則妥妥是違反校紀校規的行為了, 更彆提這是他主動的。
黎曉:“……”
她早就忘了還有這麼一茬。
季扶傾說:“你不是一直想舉報我麼?”
黎曉眼睫顫動, 不滿地嘟噥著:“我又沒證據,到時候你不承認怎麼辦?反正你白嫖我都白嫖慣了……”
季扶傾聞言輕哂,說:“分期付款算不上白嫖。”
“分期付款?你當這是貸款買房?”黎曉難以置信,“貸款買房還得先付個首付呢, 你的首付呢?”
“剛剛不是已經給你了?”季扶傾說。
黎曉大為震撼,她從沒見過把耍流氓說得如此振振有詞的人。
“黎曉,”季扶傾輕啟薄唇, 嗓音低沉,“餘生還很長,時間還很多,一定要這麼著急嗎?”
黎曉呆呆地看著他,隻覺得這番話他說得深情又無奈——仿佛她在逼他做一個超出他現有能力範圍的決定。
“我想給你的,不止現在這些。”季扶傾牽起她的手,輕輕吻著她的手指,“等等我,好嗎?”
他的嘴唇是炙熱的,一如他對她的心意。
“如果我說不呢?”黎曉指尖蜷縮著,“至少要讓我看見你的誠意……”
可到底什麼才算得上誠意呢?黎曉自己也不知道。
季扶傾思忖片刻,然後將彆在左肩的紅袖章取下來,放到她手裡,說:“這個送給你。”
黎曉疑惑地看著他:“我要這個做什麼?”
他並沒有急著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向上指了指天花板。
她抬起頭,隱隱約約在黑暗裡看到一個暗藏的小紅點。
黎曉訝然:“這裡有監控?”
季扶傾微微頷首,說:“學校裡幾乎每個角落都有監控,不存在死角。”
黎曉:“……”
也就是說,剛剛的一切都被監控記錄了下來。
如果現在去監控室調錄像,就會看見季扶傾是怎麼將她抵在牆上親吻的。
所以說,方才季扶傾下決心吻她,冒了極大的風險。
可他沒有後悔,反而告訴她,這裡是有監控的。
“我給你的,是我很重要的東西。”季扶傾和她明說,“你現在就可以下樓,王主任在樓下。”
黎曉低下頭,手指攥緊,輕輕摩挲著那枚紅袖章,心底一時五味雜陳——季扶傾主動將把柄交到了她手上,隻要她想,隨時隨地就可以讓他“身敗名裂”。
“我一直恪守規則,從來不敢逾矩半分。”季扶傾說,“你是第一個,也會是最後一個。”
或許在旁人看來,在學生會當個紀檢委員沒什麼大不了。可是,隻有季扶傾才知道自己為這件事付出過多少。
輕飄飄的紅袖章,對他而言是沉甸甸的信仰。現在,他將這一切,連同他的心意,一起交給了她。
下定決心吻她的那一刻,季扶傾是輕鬆的。
十多年來,身負榮譽與期待,不敢行差踏錯一步,這份壓力沒有人能懂。
循規蹈矩的生活,因為黎曉有了改變。她的每一次出現,都會牽動著他的注意力。
他曾經將黎曉當成一個錯誤,想把她從自己的人生中輕輕抹去,卻欲蓋彌彰。
他質問過自己,為何不能拒絕誘惑。可在無人的夜裡,心動從未停止。
黎曉對他而言,是一個美麗的意外。
如果說,喜歡上她是錯的,那他願意一錯到底。
“這樣可以嗎?”季扶傾問。
黎曉眼眶微熱,她低下頭,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這番表白。
彆人表白是求她當女朋友。他卻說,讓她等他。可這已經是他現在能做出的最大承諾了。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上次要拒絕我?”黎曉問,“是不是因為害怕被父母或者學校知道……”
“我父母已經知道了。”
黎曉驚訝地睜大雙眼:“什麼時候知道的?”
季扶傾說:“五四那天,我媽來C大接我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不重要。有他們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我自己的問題。”
黎曉很意外,他竟然會那麼說。父母的施壓不重要。
他不是一直很聽父母的話麼?
“沒有人可以逼我做決定。如果你不行,那他們也一樣。”
所信所念,唯有本心。隻恨羽翼未豐,無法掙脫囚籠。
“喜不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等不等我,也是你自己的決定。”季扶傾語氣鄭重,“黎曉,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是一輩子的決定。你有兩年考察期。”
“到時候,如果你決定跟我在一起,我不會再讓你輕易走掉。”季扶傾說,“所以,慎重考慮,知道了嗎?”
黎曉:“……”
她的邏輯徹底被他繞了進去,總感覺哪裡有什麼不對,又說不上來。
是他讓她等他兩年,怎麼被他一說,成了兩年考察期?一下子化被動為主動。
偏偏黎曉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她無法反駁。
黎曉提出了一個疑問:“那我能同時考察彆人嗎?”
“嗯……”季扶傾說,“可以。”
黎曉納悶,他怎麼突然心那麼大?
剛剛還吃學弟的醋呢。
季扶傾:“有了比較,才會知道彆人都沒有我好。”
黎曉:“……”
這該死的自信,竟然有一種莫名的魅力。
這種關鍵時刻,黎曉的手機突然響了。
緊繃的氛圍得以緩解,她蹲下身,把手機從書包裡拿出來,來電顯示寫的是“林衍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