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的時候,下了場滂沱大雨,靈鷲宮有兩個侍女在途徑後殿的蓮池時,竟是腳底打滑,一個不小心摔進去活活淹死了。
這兩個侍女,一個是梅落姑姑的弟子香紅,一個是原隨雲身邊的侍女金巧。
沒有人知道這兩個人究竟為什麼偏要在雨天,去走那蓮池旁的青石板,偏生經雨打濕的石板又是那樣的滑,這兩個姑娘不會遊泳,就算學了點三腳貓的功夫,一進了水照樣慌了神,隻有撲騰著等死的份。
消息傳到梅落姑姑的耳畔之時,無異於晴天霹靂。
彼時,她正在勸說著慕珂出屋陪著他們靈鷲宮的宮主賞雨景,甫一聽到這個消息時,整個人都白了臉,渾身也跟著顫抖了起來。
已是自顧不暇,梅落姑姑一句話都沒說,當即便拋下了慕珂,匆匆的離去了。
如此,慕珂才終於得了片刻的寧靜。
下午雨停之後,原隨雲來了一趟。
慕珂本是不願意見他的,奈何這人厚臉皮的很,就算你用冷臉對著他,這人也全當看不見。
不,原隨雲本來就看不見。
他已經尋到了替換的眼睛,明日裡小公子便要為他換眼,就算不出意外,原隨雲怕也是要在床上躺個好幾天的。
所以今日裡,他是特意來尋慕珂的。
彼時,清俊的公子,正旁若無人的坐在慕珂的屋子內,自顧自的給自己斟了杯茶。
這茶是梅落姑姑沏的,仍有餘溫,倒是便宜了原隨雲這斯了。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若是無事就趕緊離開,瞧見你就心煩。”
慕珂坐在他的身旁,沒好氣的開口道。
卻見公子似是無所聞一般,隻自顧自的品著茶。半杯下了肚,他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終於得空分了個眼神於慕珂。
“今天哭過了?”
彼時,慕珂眼角的紅腫已然消了下去,再看不出半點的不妥之處來。
她不覺得流淚是多麼難為情的事情,畢竟那隻是一種情緒的宣泄途徑罷了,她雖對原隨雲頗有意見,但仍是誠實的嗯了一聲作為回答。
話音剛落,便見公子歎了口氣,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指悄然落在了慕珂的眼角。
“你若對著她們,有像對我一樣的硬氣,誰又能欺負得了你?”
他的動作來的突然,慕珂本意是想要躲的,但視線落在他微蹙的眉峰時,忽然便怔愣了起來。
公子開言之時,聲線裡仍是一如既往的清冷,隻是慕珂卻在其中,無端聽出來三分擔憂三分寵溺。
莫名的,她的心下奇怪的同時,-忽然又跟著委屈了起來。
“還不是都怪你,要不是你把我綁來這個鬼地方,還給我下了藥,我能被她們欺負嗎?!”
公子的手指流連在她眼睛周圍片刻,帶來的不僅有溫熱的觸感,還有酥麻的癢意。
不消一會,那手指便下滑著到了慕珂的唇邊。
這樣一個動作,讓氣氛瞬間變得曖昧了起來。
慕珂忽然覺得有些怪怪的,便一把伸手拍開了公子描摹著她容顏的手。
原隨雲其人脾氣陰晴不定,性格無比惡劣,慕珂幾乎已經為自己的行為做下了承受其怒火的準備。
卻沒想到對方卻隻是“注視”著她,一雙冷峻的眉眼之間滿是認真。
“彆動,我隻是想知道你長什麼樣子,好等我眼睛複明了,能夠第一時間認出你來。”
但是,慕珂對他本來就意見極大,又怎麼可能會去好好的配合他呢?
“我才不要,你趕緊走行不行,看見你我就來氣!”
為了防止被他突然襲擊,姑娘索性直接起身後退了幾步,拉開了和對方的距離。
公子今日裡卻一反常態的好脾氣,被慕珂接二連三的懟了幾次,不僅沒有對她動手,竟是連還嘴都沒有過。
就連慕珂也在心底開始嘖嘖稱奇了。
原隨雲沒有搭她的話茬,隻自顧自的沉吟了片刻,忽然抬起頭來,一雙無神的墨眸,幽幽的落在姑娘的臉上。
此刻,該怎麼形容那雙眼睛裡的情緒呢?
——是掙紮。
是漆黑深淵裡,複雜到無法辨彆的混濁。
那裡麵,有複雜,有掙紮,終於彙聚成了令人無法參透的堅定。
“慕珂,等我的眼睛好了,就帶你離開。”
他毫無預兆的拋下如此驚天之雷,生生把慕珂炸的怔在了原地。
“你說什麼?”
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般,姑娘不敢置信的詢問道。
卻聞公子再次堅定的重複了一遍先前的話語,擲地有聲。
“等我眼睛好了,就帶你離開。”
驚喜來的太過突然,慕珂顯然並沒能反應過來,而當她反應過來之時,並沒有忙著開心,而是滿心的狐疑。
“把我弄來的是你,想把我弄走的也是你,你到底發什麼瘋?”
無怪乎慕珂不相信原隨雲,實在是這人前科累累。
慕珂就算相信母豬會上樹,也絕對不會相信原隨雲這家夥良心發現的。
聽到姑娘不客氣的質問,公子輕笑了一聲,清冷的聲線仍如往昔一般帶著嘲諷,卻又無端多了幾分彆的色彩。
“你這麼蠢,如果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我怕你以後每天都要哭鼻子。”
就算再怎麼不想承認,在發覺慕珂哭過時,原隨雲是真的想要暴起殺人的。
而他也真的那麼做了。
今日裡,蓮池裡那兩具溺死的女屍,便是他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