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嘉猛然清醒。
剛才在和葉鏡之說話時,奚嘉又下意識地喊了幾句葉大師。被這麼一提醒,他突然反應過來:“不是,葉大師,我都習慣了,一下子也改不過來。”
葉鏡之一呆:“你還喊……”
奚嘉:“……”
這真的一下子改不過來嘛!
改稱呼的事情一時間急不來,四人慢慢地已經走到了次墓室,離大門口不遠了。岐山道人掏出手機,開始四處亂晃起來。他一會兒將手機舉過頭頂,一會兒彎下腰把手機放到地上。他這行為看在奚嘉眼裡,立刻警鈴大作。
岐山道人嘀咕道:“怎麼還是沒有信號呢……”
奚嘉淡定地拉了拉葉鏡之的袖子,葉鏡之微微低頭,將耳朵湊到奚嘉唇邊。
“葉大師,幫我個忙,你去和岐山前輩聊一聊十九年前的事情,轉移他的注意力。”
葉鏡之:“……”
奚嘉:“嗯?葉大師?”
葉鏡之:“你又喊我‘葉大師’……”
奚嘉:“……”
咳嗽了一聲,奚嘉臉上微紅,輕聲道:“鏡之,幫我這個忙吧,你也不想看到積分全部被岐山前輩賺過去吧?我賺這些積分,都是咱們自己家裡頭的私用,胳膊肘不能往外拐,你說是不是?”
聽到“自己家裡”的時候,葉大師已經紅了耳朵,連連點頭。
媳婦讓做什麼就去做什麼,葉鏡之麵色不改地走上前,道:“岐山前輩,十九年前的事情,我還有一些不明白的。具體的事情,您能再說說嗎?”
岐山道人哪裡能想到,老實巴交的道德標兵葉閻王居然會被媳婦教唆了來騙人。他放下手機,開始回憶起來:“十九年前啊,其實也沒什麼事。那個時候……”
四人說著說著,就走出了這座古墓,回到地道。
岐山道人還在說,葉鏡之就乖乖地聽著。嘉哥默不作聲地走到一邊,掏出手機,打開微信。
陽澤走在最後,他看著這三人自顧自地離開,停住腳步。
走到一半,岐山道人突然想起來,回頭問道:“陽澤小友,你怎麼走得這麼慢?”
陽澤快步走上前,笑道:“岐山前輩,你們都走了,也沒人記得把門關起來。咱們打開了這位土司的墓門,也得把事情做做好,幫人家關門。所以我剛才把門關起來了。”
岐山道人一拍大腿:“嗨,你看我都忘了這個。怎麼說咱們也不是專業盜墓的,連關門都忘了。哈哈哈,還是陽澤小友周全,幫著把門關起來了。”
陽澤笑了笑,沒有說話。
岐山道人繼續看向葉鏡之:“剛才說到什麼了?哦對,說到連晨道友帶我們來這座古墓的情況了。是這樣的,他們前山派一直駐守滇省,跟越南、老撾那邊熟。滇省出了事,連晨道友肯定要負責……”
四人慢慢地走出了地道。
奚嘉是第一個走出地道的,他抬頭一看,天上群星密布。滇省有華夏最茂密的原始森林,隻有在這樣的深山叢林中,才能看到這樣的漫天繁星。
看著這樣一片璀璨的星河,眾人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奚嘉收起手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隻覺心情爽朗,心境開闊。
正在此時,岐山道人忽然想起來:“啊,投稿!對對對,老夫差點忘了。現在正好是晚上十點,現在投稿,十二點‘鬼知道’更新,直接拿積分,美滋滋,美滋滋啊!”
說著,岐山道人就拿出手機,找到了“鬼知道”的小編。然而三分鐘後:“怎麼可能?小編說這些新聞已經有人投稿過了?這這這……”
岐山道人瞪大了眼睛,身體顫抖,僵硬地抬起頭。他突然看向葉鏡之,葉鏡之神色平靜:“岐山前輩。”
對,不可能是葉小友,葉小友剛才一直在和他聊天。
岐山道人再看向奚嘉。
嘉哥微微蹙眉,詫異地問道:“岐山前輩,怎麼了嗎?”
岐山道人又想到:奚小友又不是玄學界人士,他要積分乾什麼,肯定不是。
這下子,岐山道人默默地看向站在四人最後的陽澤,幽幽道:“陽澤小友……”
陽澤苦笑道:“岐山前輩,晚輩冤枉啊!”
岐山道人痛哭流涕:“陽澤小友,是老夫看錯了你,老夫看錯了你啊!!!”
陽澤哭笑不得,無法辯解。嘉哥在一旁靜靜看著,深藏功與名。
消滅了千年旱魃,為四位天師收了骸骨,還正好解決了葉鏡之的歲煞問題。這一行,眾人收獲頗豐,由陽澤領路,往深林外走。
還沒走到黑布寨,時間便到了零點。岐山道人打開“鬼知道”,老淚縱橫,哭唧唧地說道:“老夫的積分,老夫的積分啊……今天這四篇文章,每一篇的積分都該是老夫的……嗚嗚嗚嗚,陽澤小友,你怎麼就這麼欺負人呢!”
陽澤有苦說不出,隻能微笑。
奚嘉打開手機,看到了“鬼知道”今天的四篇文章。果不其然,這一次“鬼知道”做出了千年旱魃專題,用四篇文章,分彆歌頌了十九年前那四位與旱魃同歸於儘的天師。
頭條文章,自然說的是易淩子。之後是連晨真君、流山道人……
易淩子一直是玄學界的風雲人物,人家年輕的時候風靡萬千少女,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那是響當當的風流浪子。老了以後,易淩子也是玄學界第一人,聲名遠揚。現在易淩子去世十九年了,竟然還能登上“鬼知道”的頭條,一個小時內,點擊量破十萬,點讚三萬,評論五萬。
最讚的評論來自如今的玄學界第一人,紫微星齋的掌門蛐閼婢:【易淩子道友高風亮節,承受兩次問心之苦,以一己之身封印千年旱魃。貧道在紫微星齋,為易淩子道友祈福,易淩子道友,走好!】
沒錯,在嘉哥的投稿裡,隻說了易淩子的好事,一點都沒提易淩子的壞話。比如易淩子為了活躍氣氛,拿蛐閼婢開涮,順便鄙視了一下當今玄學界的大師們,這件事嘉哥一個字沒提。
嘉哥的胳膊肘從來沒向外拐過,給師父投稿,當然要往師父好的地方講,師父天下第一!
一路上,岐山道人都在哀悼自己錯過的大把積分。他見到陽澤一直否認,其實也有懷疑這次搶著投稿的可能真的不是陽澤,但是他怎麼想都想不通,葉鏡之是怎麼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投稿的,壓根沒懷疑過嘉哥。
等到第二天,奚嘉收到了“鬼知道”打過來的十五萬積分。
看到這麼多積分,嘉哥藏不住笑容,趕緊幫裴玉還錢。可這一次,他剛剛表明自己要幫裴玉還債,“鬼知道”的小編卻道:【這位道友,你應該是奚道友吧。是這樣的,上個月裴道友的債就已經被人還清了,你不用再還了。】
奚嘉一愣。
坐在回春城的大巴上,奚嘉看著手機上的文字,慢慢地轉過身,看向葉鏡之:“裴玉的債……是你還的?”
葉大師此刻正抱著師父的骨灰壇,裝作看窗外風景,其實在偷偷摸摸地看媳婦。奚嘉忽然轉頭,他一嚇,差點暴|露了自己一直在偷窺的事實。沉澱了一會兒,葉鏡之點頭:“嗯,還了。”
奚嘉慢慢勾起唇角:“早還了還不告訴我?”
葉鏡之有些茫然:“嘉嘉,不是你說你要幫裴道友還債嗎?”
奚嘉:“我記得我是在在送裴玉出門的時候說的這件事,你怎麼知道?”
葉鏡之張了張口,又赧然地閉上嘴。
葉大師為什麼知道?因為嘉哥在說這話的時候,先好好地誇了他一下,還喊出了人家的大名。“葉鏡之”三個字一喊出口,什麼事能逃得過葉大師的耳朵?
奚嘉漸漸也想起這件事了,他伸手戳了戳葉鏡之的手背:“你上個月就還了,還不告訴我。”
葉鏡之感覺自己很冤枉:“是嘉嘉你說要還的,所以我才還了……”
奚嘉:“那是我說要還,和你有什麼關係?”
葉鏡之不懂奚嘉的意思,理所當然地反問道:“你要還,難道不就是我要還嗎?”
聽了這話,奚嘉嘴角揚起,笑彎了眼睛。心裡明明很高興,他嘴上還故意說道:“反正你以後要做什麼事,得先告訴我,知道嗎?”
葉大師抱著師父的壇子,委屈巴巴:“嗯。”
在春風長水機場,四人直接分彆。岐山道人坐飛機回海城,奚嘉和葉鏡之要去贛省。陽澤在機場給他們送彆。最先走的是岐山道人,要上飛機了,老人家還是哭喪個臉,怨婦一樣地看著陽澤,看得周圍群眾奇怪地盯著陽澤,以為陽澤對岐山道人做了什麼事,陽澤是苦不堪言。
最後,陽澤再送了奚嘉和葉鏡之一起離開。他揮揮手,笑著與兩人分彆。
進了安檢口,奚嘉道:“葉大師,陽澤還真是一個靠譜的人啊。這半年來我也認識了不少天師,第一次見到他這麼靠譜的。真是難得。啊對,你也很靠譜。我說的是裴玉他們,一點都不靠譜。”
葉鏡之:“不是‘葉大師’……”
奚嘉:“……”
下一刻,他笑著道:“鏡之鏡之鏡之,是鏡之,好了吧?”
兩人都笑了起來。
陽澤站在安檢口外,目送他們離開。等徹底看不見兩人的身影後,他又看著兩人消失的地方,看了整整五分鐘,笑著搖搖頭,轉身離去。
飛機早晨起飛,中午就到了贛省。再從機場坐大巴車前往鄱陽縣,當天傍晚,兩人總算回到家。
此時已經快到晚上,葉鏡之沒有急著去藏書閣找解決歲煞的法子。他帶著奚嘉走到了樓上,奚嘉本來還不明白他乾什麼要上樓,是不是要找什麼人。但是當葉鏡之掏出鑰匙,將樓上這戶人家的大門也打開時,奚嘉:“……”
過了片刻,奚嘉問道:“……這裡,也是你家?”
葉鏡之輕輕點頭。
奚嘉:“……”良久,他又問道:“葉大師,你可彆說,這棟樓都是你們無相山的產業……咳,我知道我知道,是鏡之不是葉大師,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葉鏡之道:“原本對麵那戶人家和樓下兩戶人家都有住人。但是我八歲的時候,買下了對麵的房子。前兩年又買下了樓下的兩戶。所以現在,這棟樓確實都屬於無相山。”
奚嘉:“……”他說什麼來著?有錢人的生活方式就是不一樣!
人家有錢,不去買彆墅買高層公寓,人家買老式住宅樓,一買就是一整棟!就問你怕不怕!
不過這件事其實事出有因,葉鏡之說道:“這間房是放無相山曆代祖師的遺物的。其他的房間,是藏書閣。無相山有很多書、很多秘笈,以前是藏在鄱陽湖底。但是最近幾十年,整個鄱陽湖都被開發了,所以不能藏在湖底了,隻能買房子,放書。”
奚嘉擺擺手:不用解釋了,嘉哥已經怕了。
葉鏡之將易淩子的骨灰放在了眾多天師的遺物之間,他又和易淩子說了幾句,再聽話地燒了一大堆紙錢。當天晚上,兩人休息了一下,第二天,在葉鏡之的帶領下,奚嘉走到這棟樓的第三層。
葉鏡之拿出鑰匙,打開兩邊的房門。
“嘉嘉,這就是藏書閣第三層。師父也不記得那本秘笈在哪兒,我們可能要稍微找一找。”
看著書山書海的奚嘉:“……嗯,我看出來了,我們可能要‘稍微’找一找……”
這一找,就是三天三夜。
這三天,葉鏡之的歲煞又爆發了一次。這一次,他咬牙沒有哼出聲,不想讓奚嘉擔心。奚嘉埋頭找書,等葉鏡之疼了半個小時才發現他的異常。看著葉鏡之蒼白的臉色,奚嘉難過極了,趕緊心疼地抱緊了他:“我說什麼的,你有事情一定要告訴我,你要告訴我,知道嗎!”
葉鏡之點點頭,心裡想的卻是:以後還是不告訴嘉嘉,看到嘉嘉難受,他更難受了。
歲煞的爆發越來越頻繁,為了趕緊解決問題,奚嘉努力地找書,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等到第四天的傍晚,太陽西陲,晚霞連天。
一連找了四天的書,奚嘉累得腰酸背痛,可是他心裡著急得很,根本感受不到身體的疼痛。連續找了這麼久,奚嘉都快絕望了。他開始思考分析:“這本書易淩子師父肯定是看過的,以易淩子師父的性格,他看過的書,他會放到哪兒?”
葉鏡之想了想:“師父很隨意,經常亂放書。”
奚嘉再去找那些放得亂七八糟的書。
找到最後,還是沒找到。他咬牙道:“總不可能是隨便拿來墊桌腳了吧?”說著,奚嘉俯身拿起了一本墊在桌腳下的書,翻開一看:“我就說吧,易淩子師父還沒這麼不靠譜。”
奚嘉放下這本書,又去拿了另外一個桌腳下的:“這本也不可能,這麼薄,上麵都是灰,還墊在桌子……底……下……”
奚嘉:“……”
看著這本薄冊子上麵的《陰煞九合》四個字,嘉哥無話可說。
奚嘉轉過頭想去喊葉鏡之,卻發現葉大師正好下樓了,他便安安靜靜地等著,自己低頭翻開這本書,先看了起來:“陰陽罡煞,五行逆至。以陰衝煞,三煞具齊。極陰三煞,九合雙……修……”
聲音驟然停住,奚嘉的目光死死盯在“雙修”兩個字上,瞪大了眼睛。
“嘉嘉,我來了,你在看什麼?”低沉的男聲在門邊響起。
奚嘉立刻抬起頭,滿臉羞紅,下意識地將這本書藏在了身後,雙眼顫動地看著葉鏡之。
葉鏡之沒注意到自家媳婦的詭異,他走上前,好奇地拿起這本書,驚喜道:“咦,《陰煞九合》。嘉嘉,你找到了?”
奚嘉臉紅發燙,根本說不出話來。
雙修?神特麼雙修!!!
難怪師父當時說解決歲煞的方法和他有關,雙修……去你丫的雙修!
不知道嘉哥臉皮薄嗎!!!
葉鏡之淡定地打開這本冊子,奚嘉剛想阻止,葉鏡之卻已經把那幾句話念了出來:“陰陽罡煞,五行逆至。以陰衝煞,三煞具齊。極陰三煞,九合雙修……原來是雙修就可以了。”葉鏡之抬起頭,目光澄淨,看著奚嘉:“嘉嘉,那我們來雙修吧。”
奚嘉:“!!!”
你變了,你不是那個純潔的葉大師了!
那個純潔的葉大師,怎麼可能這麼理直氣壯地喊嘉哥來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