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青衫01
“且說那十重天的神君祭浮生,孤身下了無間。嘿,這美人計一使就成,登時那無間之主對他言聽計從,鐘愛無加。夜夜笙簫不斷,軟被裡翻紅浪......”
“如何知道這身邊人,其實是九天之上的眾仙之首呢?”
人間的楚樓妓館裡,正人來人往,熱鬨繁華。
評彈的說書人坐在台上,唾沫四射地講著。
旁側是一顧傾城,再顧傾國的秦淮姑娘們,抱著琵琶,垂首低低地彈唱。
穿紅塗綠的老鴇,正站在門口拉攬客人,人進人出,熙熙攘攘。
時不時,還能聽見哪位姑娘一聲嬌笑,與人調著情。
——這裡正是整個星野之都最醉生夢死的煙柳巷子,赴雲樓。
“要說那無夢神君,也是仙姿絕豔,姿容冷清。據聞,有‘蓮魚駐目之色’呢!”
——蓮魚駐目之色。
按理,往常講到這裡時,總免不了一兩聲唏噓嗟歎,好奇是個怎麼樣的“蓮魚駐目之色”。可今日,堂內卻吵吵嚷嚷,根本無人在專心聽書。
“朱公子,往裡請呀,您的雅間已經備好了,南詞姑娘也等著您呢!”
“哎喲,趙大人,許久不見了,妾身可想您得緊!......”
“嘿,王先生,您的書說完沒有,這台子可要空出來啦!”
隻有一名打雜的小仆跑到台下,仰頭看著台上人,催促道:“快些,情姨吩咐過了,此事耽誤不得!”
正講至要緊處,卻無人捧場的說書人一頓,頗有些尷尬。
但他也無法推脫下去,隻得匆匆一鞠躬,道:“今日的《瀆神記》便說到這裡了,感謝老爺公子們的捧場!”
而後,彈著琴的姑娘們也一橫指,收了音,紛紛嫋娜地朝台下一福身,退下了。
“止川怎麼還沒有來?”
二樓,專為盛泱的紈絝公子們準備的雅閣內正鬨作一團。
這裡是整個盛泱最負盛名的赴雲樓二層雅閣,能踏入此處的,皆是星野之都非富即貴的王孫公子。
若家中隻是在朝廷中做一個小小的侍郎,在這裡都是要被笑話成叫花子的。
“他不會睡過了罷?”
一名尚書家的公子懷疑道:“這可真是不像他了,他不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麼?”
“三月初五,赴雲樓‘掐尖兒’的日子。”
又一人笑道,“赴雲樓的姑娘從來是整個星野之都最風情的,每年入一批新人。若想挑到又漂亮又是雛兒的相好,過了今日這村兒,可就沒了這店了。”
“止川從前可都是最積極的。”
尚書公子搖頭歎道:“稀奇,稀奇!”
這一群公子哥兒向來最無視禮法,不服管教。
今日,倒甘願齊齊等著那一個人了。
百無聊賴地又磕了會兒瓜子,不知過了多久,才突聞樓下傳來陣騷亂,像有許多姑娘一下都圍了上去,變得熱鬨起來了。連情娘都親自笑著上去招呼:
“銀公子,您可來啦......”
眾紈絝一笑,都知道等的人來了,但還未來得及他們站起來讓個座兒,下一刻,雅間的門就被推開了——
一個相當俊朗的年輕人由情娘陪著進來,風風流流地朝雅間裡一挑眼:
“還都已經到了?”
眾人說:“是啊!”
來人和其餘紈絝不同。
雖然都是星野之都裡的公子哥兒,錦衣玉食,眾星捧月的,但是獨有他,身上顯出一種冷颯鋒銳的氣質。
不像侯府裡嬌生慣養的公子爺,倒像名沙場掛刀的少將軍。
——這正是鎮國侯銀忠安的第七子,銀止川。
“止川,”狐朋狗友們湧上去,登時勾肩搭背到了一塊兒,嘻嘻哈哈鬨著:“你可算來了。”
“七郎是又醉臥哪處的溫柔鄉了,連咱們約也忘記。”
“哈哈哈必然是上回王五送他的那位小娘子罷,我瞧著可心得緊。”
銀止川不說話,隻與這群紈絝玩笑著,片刻後才輕輕踢出一腳,道:
“都說什麼風涼話,本公子是才從關山郡回來。”
他的長相輕佻薄情,好一雙含情眼,瞧向誰時,幾乎分辯不出是纏綿有意,還是寡淡冷情。
端隻看著這張臉,任誰不說一句,真是好一副“負情郎”的模樣......!
一眾紈絝玩鬨夠了,才推搡著重新坐下。
銀止川坐在了最中間的位置。
“銀哥兒去關山郡做什麼?”
尚書公子倒了杯茶,放到銀止川麵前,問道:“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也就秋市的時候好玩一些,現在去有什麼意思。”
銀止川一腳踩到案上,露出白袍下的銀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