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下)
“......”
朱世豐起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想著自己沒這麼倒黴吧,正好碰見銀止川?
然而待他轉身,真的看見銀止川那張囂張俊朗的麵容時,簡直差點腿一軟,就地摔倒。
“你你你.......”
他不住後退,一下撞到粥棚的柱子上,臉色猶如活見鬼。
銀止川神色可親地望著他,溫聲道:
“有什麼話方才朱公子不是想當麵同我講麼?怎麼,現在見我來了,反倒有些緊張起來了?”
朱世豐看到他就覺得身上痛。
——討厭銀止川是真的,想說他壞話是真的,但是想當麵罵他......不是真的......!
他不過就隻敢趁著銀止川不在場,趁一趁口頭上的痛快,哪裡敢真的當麵罵他。
朱世豐無助地抱著粥棚柱子,可憐得像隻即將被剮的大豬崽兒。
眾人看著這前後猶如兩個人的朱世豐,都不知道是不是該讚他能屈能伸。
在地上躊躇半晌,總算也意識到這樣再孬下去不夠體麵。
朱世豐懷抱聖諭,戰戰兢兢站起來,死盯著銀止川,道:
“你不要亂來啊......我跟你講,這可是大庭觀眾!我我我有聖諭的!!”
銀止川根本懶的理他,他就地一踩,蹬住腳下的一截斷木棍,木棍淩空躍起,銀止川抓在手中。
“朱公子,我記得我已經告誡過你了。”
他道:“背後說人壞話,是會被打掉牙的。不知你還記得不記得。”
......再之後,就是一陣雞飛狗跳的混戰。
銀止川一個人單挑朱世豐帶來的所有家丁,銀白的袍子和長靴上都儘是血跡。
他將最後一個擋路的仆從也掀翻在地時,周遭躺著一圈哀叫□□的家丁。
他用靴尖微微抬了朱世豐的下巴,讓他鼻青臉腫地看著自己。
然後就在這仰視的目光中,一腳踩到了他柔軟肥胖的肚皮上。
“不要惹你銀哥兒。”
銀止川擦了一把凝在下頜上的汗珠,低啞笑道:“你銀哥兒說過的話挺多,但句句必踐。”
他一把拉過朱世豐窩在懷裡的聖諭,拍了拍,塞進了自己袖中。
方才亂鬥的時候西淮就已經從馬車裡出來了,站在旁側靜靜地看著銀止川。
銀止川笑望著他,漫不經心朝西淮走過去。
見西淮耳邊有一絲碎發落了下來,他伸手,想替西淮綰到耳後。
然而抬手,才見自己指上沾著血汙,便略微一笑,將那血跡在手上的護腕處細細擦乾淨了,才去觸碰西淮纖細白皙的脖頸和耳廓。
“回府裡等我。”
他說:“待會兒回去。”
.......
朱世豐一狀將銀止川告到了禦前。
驚華宮內,朱世豐蜷著胖闊的身軀,袍子上儘是泥土汙點,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朝新帝沉宴哭訴:
“王上,臣什麼也未做,就站在那城頭傳了您的口令,這銀止川,他他他就突然衝上來,將臣痛打一頓!!”
銀止川站在旁側,冷眼看著他的表演。
“臣說了,是傳您的聖諭,是為了少閣主的病才驅散那群流民的......但銀止川,根本不問三七二十一,就這麼衝上來,毫無緣由地踢踹臣!這......這都是有證人在場的,您不信,可傳禦史台林大人作證!”
沉宴原本在陪楚淵,親手煨了藥在喂他,內侍卻突然稟告,說傳令去的朱大人在含淚求見。
一進殿,就見朱世豐耍賴一般躺在地上,哭天搶地地喊著“陛下你要為我做主啊......”。
“......”
沉宴頭痛地揉了揉眉間。
“銀止川。”
沉宴開口,不得不問道:“朱世豐所言是否屬實?”
銀止川道:“字字屬實。”
沉宴看著他那根本沒有半點心虛的模樣,又問:
“那你為何要對他動粗?”
“他對我父兄出言不遜。”
銀止川慢慢轉著手腕上護手,漫不經心道:“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為這個揍他了。”
“......”
朱世豐:“......”
靜默半晌後,大殿內倏然爆發出一聲哭喊,朱世豐幾乎要涕泗俱下地去抱沉宴的腿:
“您要為臣做主啊!......臣已經不知道受過了多少委屈!!”
沉宴一掀袍角,避開了這巨大爬行動物的粘粘,大抵也有些無言以對。
迄今為止,也是第一次見到還有人自主承認曆史作案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朱世豐是朝堂上與你一起為官的同僚,你有何理由毆打他?”
沉宴道:“按當朝律法,對朝廷官員動手,朕當罰你的俸祿。”
“王上罰就是了。”
銀止川道:“但按當朝律法,下臣所呈奏折,陛下三月內必予回複。臣就家中父兄一事,向陛下呈上奏折無數,從來沒有一封得到過回答。”
沉宴站在高殿上,登時被他堵得一噎。
膽敢如此當麵拆一朝君王的台的,盛泱大概翻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沉宴目光複雜地注視著銀止川數秒,良久,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