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沉宴道:“朕先捏住他們的把柄,告訴他們頭頂有一柄隨時可以刺下的利劍,至於何時揮下去,就是朕的事了。”
為君之道,很多時候都是在維持一種平衡。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若要事事必究,沒有多少人能經得起這樣的觀察。
然而,現今的盛泱就已經如同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過猛的藥方恐怕會導致它的快速滅亡,半死不活地吊著,也隻有走向那唯一的一個結果罷了。
沉宴麵臨著一個怎樣的難題,旁觀之人都能感受到。
“好。”
良久,銀止川道:“我替你查。但你答應我的事情,也不要忘記。”
沉宴道:“絕不失言。”
這很奇異。
銀止川每次麵對沉宴時,都有種這個人是真心與他結盟,不曾懷私的直覺。
但是姬無恨曾對他提起過,在滄瀾,他的父兄決定撤離之前曾見過朝廷送來的一批武器。
是見過那批武器之後,銀止川父親才下令撤退。
此事沉宴卻從來沒有同他提起過。
他不知道沉宴是刻意回避,還是真不知曉。
如果是前者,他提起則隻會打草驚蛇。
“我把陛下當盟友。”
良久,銀止川還是說:“所謂盟友,最重要的便是彼此坦誠。”
沉宴臉色不變:“那是自然。”
回去之後,銀止川搜羅了一些關於賑銀的消息。
林昆是在銀止川之前去過關山郡的人,他對那裡災情的狀況,應當是最了解的。
然而銀止川一來不想去問,二來他想必問了也不會說,絕無合作的可能。
隻是留在府裡調查消息的時日,和西淮相處的時間逐漸便多了起來。
每次仆從送來消息,都是西淮接過,再送到銀止川麵前。
唯一的問題是,從前不覺得,現在銀止川卻怎麼看西淮,怎麼覺得他態度冷淡。
他似乎總也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既瞧不出是高興,也瞧不出是不高興。
“你不能離我近一些嗎?”
第十二次發覺西淮總是一有空,就離他遠遠的之後,銀止川忍不住道:“待在我身邊有這樣令你坐如針氈嗎?一刻也多待不了?”
西淮道:“......我沒有。”
“沒有就過來。”
銀止川指著麵前的一碟糕點,道:“還有這小食,都是需人喂給我吃的。我這樣忙地看著文書,難道有空餘去吃東西嗎?”
西淮:“......”
他望著銀止川分明乾乾淨淨的桌案,今日還沒有多少文書送來。
銀止川注意到他的目光,卻立刻拿起了一本昨日的,翻開來道:
“這是沉宴從宮裡遞出來的消息,需好好再看看。”
“......”
西淮輕歎了口氣,隻得靠近過去,用筷子夾起一塊糕點,送到銀止川麵前:“那這樣少將軍有工夫吃了嗎?”
銀止川道:“再靠近一些。”
西淮往桌案的另一側挪了挪。
牡丹糕已經離銀止川很近了,他幾乎張口就能碰到。然而他卻一動不動,隻這麼似笑非笑地看著西淮。
西淮的臉頰細膩白皙,猶如一塊細膩的白瓷。在陽光下幾乎映得微微透明。
他人如寒玉,就這麼靜靜執著筷,等銀止川張口。
那一刻,銀止川心裡,倏然就不知怎麼有一種“這個人被我帶回來了,多麼好”的慶幸。
他不能想象,如果西淮被留在赴雲樓,也這麼侍候彆人吃糕點是什麼樣一副情形。
他一定會恨得發狂。
然而,就在銀止川準備開口,咬上西淮手中的糕點時,不知是不是舉了太久,手發酸的緣故,牡丹糕倏然從西淮筷間落了下來——
他趕忙去接,銀止川卻還沒有反應過來。
“不用了——”
他下意識說。
然而下一刻,西淮就已經匆忙低頭,混亂地和銀止川麵頰撞到了一起。
......銀止川的唇,恰恰好碰在他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