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的發展比較出人意料,就在鎮國公報給先帝的第三天,這隻珍貴罕見的五彩鸞雀,就死了。
“......死了?”
西淮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問道:“怎麼會死了?”
“就這樣死了啊。”
銀止川說:“不知道是誰,弄碎了這隻鸞雀的蛋,它傷心過度,哀哀啼叫了兩日,羽毛也掉光了,第三天就死了。”
“......”
“這......”
西淮說不出話。
“我爹可生氣了。”
銀止川說,苦笑了一下:“他下令全府搜查,要找出那個弄碎鳥蛋的人。結果最後什麼線索也沒有,就懷疑到我頭上。”
西淮看著他,蹙了蹙眉頭,問:
“......是你麼?”
“當然不是啊!”
銀止川驟然提抬高音量。
大概過了這麼久,他還是覺得很委屈,說道:“怎麼可能是我?那天我老老實實的,照常去街頭打架。校場操練一散我就去了,家門都沒回,怎麼可能翻牆爬樹乾,不小心弄碎那神鳥的蛋?我冤死了!”
西淮:“......”
“但是平常家裡惹麻煩最多的人就是我。”
銀止川歎了口氣,說:“一出事兒,我爹就都懷疑到我頭上。早知道,平常就不翻那麼多次牆了。”
“你以前經常翻牆嗎?”
西淮問。
“也不是很多吧。”
銀止川回憶了一下,估摸道:“大概也就比走正門的次數多那麼幾百回。”
“......”
“哎,反正那次我爹很生氣。因為已經報奏給先帝了,五彩鸞雀這時候死,很不吉利。......他就捆著我跪到驚華宮門口,打了我兩百軍棍。......軍棍和藤條抽是不一樣的,藤條頂多就是疼,但是過十來天也就好了。軍棍不一樣,那次軍棍,是真差點打得我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西淮看著銀止川。
晌午的陽光落下來,透過竹林和高大的樹木,斑斑駁駁的。
但是少年將軍臉上帶著無所謂的笑,眼睛微微眯了眯,臉上的神色不像是憂愁或委屈,反倒有點像輕鬆和無所謂。
仔細看......還會發現有些說不出的柔軟與懷念。
“我被他揍得倒在雨地裡,是我五哥把我像死狗一樣拖回府......”
銀止川說:“其實我有點懷疑,那個真正不小心弄破神鳥蛋的人可能是我五哥。他每個月逢四都要出去聽說書人講話本子的。”
“......後來他照顧我的時候,說我的腿要是好不了,他就把他的腿還給我。再後來......我們每次出征,在戰場上他總是擋在我前麵,替我受了好幾次傷。每次都說,要我跟在他後麵。”
銀止川笑了起來,想那段日子真好啊,哥哥們每一個都在,打得府邸裡雞飛狗跳的,不像現在這麼沉默。
即便點滿了燈,也顯得很荒涼。
西淮注視著銀止川,銀止川想了想,說:“其實我早就原諒他了。”
“沒有他,我說不定也早就死在疆場上了。他護了我好幾次的,早就還清了。”
“那是很好的日子嗎。”
許久,西淮輕聲問。
“那是很好的日子。”
銀止川認真答:“我們每天一起耍槍,喝酒,嬉鬨。偶爾老頭子不在的時候,就一起去星野之都最高的縹緲樓上往下看,瞧來來往往的名妓美人。”
“我與六哥喜歡吃酒,五哥雷打不動地聽話本子,四哥愛去秋水閣,三哥偶爾在卿卿姑娘的府邸前默默徘徊,但永遠也不敢敲門......二哥養了一隻蛐蛐兒,大哥愛鑽研廚藝。我很懷念我們那時候一同吃酒擲骰子,自由自在打馬的日子......”
西淮微微彎了彎唇角,許久後說:
“......每個人都曾有一段很好的日子。”
而後他站起來,走到那個收集雨薔薇的竹簍旁,背起來走了。
銀止川:“......”
“哎。”
他說:“你乾嘛去啊。”
“釀酒。”
西淮頭也不回。
“......”
銀止川默了默,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
這個人怎麼說走就走的。
他在心裡想。
西淮走的那條林蔭的小道上落了許多積葉,一片片梭形的竹葉,就像小船,靜靜地躺在那裡。
它們都是風吹落的,在地上鋪起了薄薄的一層,走起來時會沙沙作響。
白晝的光影也被切碎了,照在地上,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銀止川在原地呆了會,片刻後後知後覺站起來,追了上去:
“你等會兒!我與你一起。”
——他說走就走,你去追不就好了。
銀止川終於想通了。
......
下午西淮用雨薔薇泡了一罐花酒。
埋藏在地下,六十天後取出來。
放入了白酒,冰糖,雨薔薇花瓣,密封好了,還用麻繩仔仔細細地纏了一圈。
銀止川一直在給西淮幫忙,從找密封罐,到鏟土,挖小坑,都是他做的。一點沒讓西淮動手。
連西淮的白衣都是乾乾淨淨的,沒沾上一點臟汙。
最後西淮坐在台階上看月亮的時候,他原本想立刻靠過去,但忍痛想了老半天,還是決定先去洗個澡。
“你在想什麼啊。”
銀止川換了身乾淨衣裳,清清爽爽地在西淮身邊坐下。
他著實不愧是星野之都的公子哥兒中斬獲閨秀芳心最多的紈絝,隻這麼隨隨便便地披一件閒散衣袍,甚至衣領上方的領口盤扣都沒有扣好。
就顯出一種又利落又乾爽的少年意氣。
銀止川假裝不太經意地坐到西淮身邊。
“有什麼心事可以同我講啊。”
銀止川說:“悶在心裡會悶壞的。”
“沒有。”
然而西淮淡聲道:“沒有在想什麼。看月亮而已。”
月亮皎潔冰冷,永遠在那裡,但是也永遠讓人觸碰不到。
銀止川手撐在背後,也和西淮一樣仰頭看著月亮。
但是他覺得,他的月亮不在天上,而在身邊。
“你為什麼總也不高興啊......”
第二次地,銀止川提起這個話題,輕聲說:“我想逗你笑一下,但是你似乎總也不高興。”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哪裡不順心呢?也許我都可以幫你解決......外頭不太平,盛泱越來越亂了。但是你同我在一起,這條朱雀大道上,永遠都是安穩的,沒有任何風雨。”
這是銀止川剛才洗沐時,悶在心裡醞釀許久的話,好不容易說出來的。
安穩。
這著實是一個很動人的詞,尤其是在當下的盛泱。
如果去幾條街外的黑巷,告訴那裡的人跟自己走,能過上安穩的日子。有衣穿有飯吃,不必擔心染病,睡覺時也不用枕著刀,估計會有大把的人爭相前來。
然而此時西淮聽了,卻隻輕輕笑了笑,問:
“銀少將軍對每一個睡過的人都會說這麼些甜言蜜語嗎?”
“......”
“我不——”
銀止川即刻道,覺得得辯駁一下自己的清白。他哪裡對每一個睡過的人都說這種話?
他甚至哪裡能用得上“每一個”這種修辭來形容睡過的人?
分明隻有一個!
然而西淮卻已經打斷了他,說:“我不想過那樣的日子。”
“我不想過......”
他頓了一下,看著怔愣的銀止川,說:“安穩的日子。謝謝你。”
“......我有我必須要做的事情。”
西淮著實是蒼白冷清的容貌,叫人看著就覺得很孱弱似的,需要被保護起來。免經風雨。
銀止川現今看他親口對自己說出“我不要過安穩的生活”時,竟一時不由得微微怔住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不知道麼?”
西淮說:“安穩平淡的生活......也不適合我。”
“你難不成要憂國憂民,鞠躬儘瘁?”
銀止川懷疑問。他略微擰起了眉頭看著西淮,想眼前人曾經同他說過的話。
西淮是讀書人,但是他與林昆截然不同。
這一點銀止川絕不懷疑。
“不是。”
西淮略微笑了笑,說道:“我也同你講一個故事吧。關於在這歌舞升平的星野之都之外的、與你所說的最好的日子截然不同的,一個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雙更的,差一點orz
這個單元有三款清冷美人:
久病纏身的溫柔少閣主楚淵;
疏朗清雋,傲氣如鶴的禦史林昆;
以及冷漠狠情,反社會人格小倌西淮嘛。
你比較i哪一款: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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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Gozco(啵唧G哥~
離情1個(謝謝離情233
謝謝故辭的地雷!(恭喜追平,以後又可以一起玩啦w
謝謝蘇酒鴨ya50瓶營養液(謝謝這位鴨鴨
謝謝修哥40瓶營養液(mua修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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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霖曦5瓶營養液(謝謝霖霖!
謝謝太傅居於臨安的營養液(晚安啦阿臨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