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後來他們倆在那條深巷裡吻了半宿,銀止川掰過西淮的臉頰親得又狠又用力,按著他的脖頸像捕捉到了某種獵物,使西淮根本無處可逃。
有巡街的禁軍過來,往巷子中稍微探過一眼,接著就被銀止川一壇子酒瓷扔了回去。
西淮對那個夜裡的所有記憶,漸漸都變得和馥鬱酒香混在了一起。
第二日的時候,銀止川去找林昆。
正巧李斯年也在,二人一見麵,李斯年就望著他,說道:
“昨天夜裡,我營裡一個巡邏兵說......”
銀止川道:“某些人,自己值班開小差,在橋頭買泥人,就不容許彆人做點什麼事了。”
林昆正巧要送李斯年落下的護腕出來,見他們倆站在門口,打啞謎一樣說來說去,蹙起眉頭問道:
“怎麼了?......斯年,你不是趕著去當值嗎?”
李斯年微微一笑,從林昆手中接過護腕,又與他交換了一個吻,說道:
“嗯,走了。”
猝不及防的銀止川:“.........”
好恨今日沒有帶西淮一同來。
這一天在下雨。
雨水滴滴答答的,從林昆府邸的屋簷淌下來。
李斯年離開的時候踩在水窪中,禁軍的靴子更重,會將積水踩得濺起數寸高。
林昆就這麼聽著“啪嗒啪嗒”的水聲,目送著李斯年走遠了。
銀止川注意到,那傘似乎也是林昆的。
“進來說吧。”
稍時,林昆收回目光,李斯年的身影已經走過拐角,看不見了。他低聲說。
“沉宴怎樣說的?”
進了聆月廳後,銀止川問。
林府很闊氣,在朱雀大道上算是數一數二的高門府邸了,但是出人意料的,林昆的小院卻十分簡樸。
甚至從前有小賊造訪,進來轉了一圈又出去了,頓時明白了為什麼這林公子的彆園守衛如此大意——
實在沒什麼好偷的。
銀止川坐下後打量這間林昆的會客之所:
一張桌案,一麵堆滿了書的牆架,再就是一盞提神的熏香爐。確實相當簡陋,和普通人家出身的貧寒士子也沒什麼區彆了。
唯一看得出這位禦史身份顯貴的是角落裡的幾隻空酒壇——那都是驚華宮裡特賜的宛荒酒,極其珍貴。能得到的都是盛泱非富即貴的簪纓家族。
林昆是喝酒的,常常醉後寫詩。
寫好後,卻誰也不給看,隻是徹夜在那白宣紙上宣泄著風流意氣,然後再即刻銷毀。誰也不知道他在那紙上寫了什麼。
這點倒是和他清俊雅致的外表不同。
“稍等。”
林昆在銀止川的後麵進來,將桌案上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
桌上有一盞沒怎麼喝的茶,大概是李斯年留下的。
林昆給銀止川重新倒了一盞,以兩指推到他麵前。
“下個月二十就會行向神女河河神的祭禮。”
半晌,銀止川打破了沉默,開門見山道:“你去見過沉宴了?”
林昆無聲認可,卻歎息了一聲,無可奈何道:
“陛下不願意放棄廢除欽天監的打算。”
銀止川露出一個了然的笑,想,這當然,不廢欽天監就留不住楚淵了。
更不提欽天監平日勾結世族,建立黨羽,還做了那麼多**事,想讓沉宴不除都不行。
“但是現在並不是一個適合大動乾戈的時機。”
林昆望著窗外說:“欽天監與太多世族糾葛不清,更不提在民間,神祗是多少百姓奉為至高的信仰。此時廢除欽天監,無異於給重病之人下一劑虎狼之藥。......盛泱,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你覺得盛泱是‘垂死之人’?”
銀止川挑了挑眉。
林昆垂眼看著桌案上的茶,輕笑了一聲。
是啊,其實他們都知道。
無論是誰,都有一種無從言說的預感。隻是他們又從不說破,沒有任何人提起,就像一種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默契。
“沉宴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
良久,銀止川開口道。“......因為,他很害怕。”
沉宴不是先皇後的親生子,他的生母是一名出身低微的宮女。
先皇後是世家大族的幺女,氏族在前朝勢力很大。所以她沒有產下先帝的皇子之前,不容許任何嬪妃誕下子嗣。包括公主。
先皇後嫁進宮中二十年,先帝就二十年沒有子嗣。為君者做到這個份上,也實在恥辱。
直到後來先帝極偶然地寵幸了沉宴生母,又將她忘在腦後。這個不被任何人關注的低微宮女才誕下了先帝的第一個孩子。
後來沉宴生母自然被賜死了,先皇後將沉宴領回了自己的宮。
沉宴忍辱數十年,直到登基後才報殺母之仇,拉開清繳世族的帷幕。
“所以......他太害怕了。”
銀止川說:“他害怕像十七年前那樣,再失去楚淵一次。更不提兩次向他最重要的人動手的都是世家。......你讓他為了欽天監,忍讓退步,那是不可能的。”
“生母和楚淵......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啊。他絕不會讓十七年前的事再重演一次。”
林昆手指摩挲著白玉杯壁,看著裡頭微微舒展開來的青色茶葉,長久地沒有說話。
“既然廢除欽天監已經勢在必行,林大人何不乾脆想想辦法,幫助沉宴將計劃平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