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聽到兒子的聲音,來到院子,看著三人,“郭老,這兩位是?”
老爺子笑得眯起眼睛,“這兩個小兄弟,是來打聽點事兒的,沒準要做生意。”
安以源適時亮了一下手表。
“噗。”
跟來的唐昭維持住不笑場。
何等拙劣的表演。
唐門三人原以為接下來還要扯皮,卻沒想到,人是直接乾的。
景樊看了眼老爺子,對方立即說還要看店告辭了,又看了眼林子,淡淡道:“這種珠子,你是從哪得到的?”
安以源適時取出圓珠。
林子的表情有些呆滯,“一幅畫裡。”
畫?!
安以源和景樊對視一眼,前者道:“帶我們去看看。”
手機輕輕震動,唐昭的消息,問他們的進展……安以源準確地看向他躲藏的方向,“下來吧。”
唐昭毫不驚訝,卻還是問道:“怎麼發現的?”
他從牆上跳下。
唐傑唐嬋也紛紛歸隊。
安以源想了想,比喻道:“在我的感知裡,你就好比萬花叢中一點綠,特彆明顯。”
唐昭沉吟,“我知道有一種花,開出來是綠色的……”
安以源嗬嗬。
見師姐師弟似乎想就目前乖乖帶路的林子的問題谘詢一二,唐昭想繼續皮著調節氣氛,伸手就要圈住安以源的肩膀,卻突然感覺一股針紮般的冷意襲身。
這樣的感覺,比他有次去雪山執行任務還要酸爽,簡直了。
唐昭縮回手環住自己,下意識地擺出人類取暖的姿勢,然後這冷意就消失了。
失了。
了。
倏忽而來,倏忽而去,唐昭看向收回視線的景樊,難以相信有人能一眼就造成如此效果。
這真的是天師?
都能上天了吧?
唐昭不知道他無意中真相了,旁邊兩個都是能上天的。
畫貼在主臥牆壁上。
畫的內容是很普通的高山流水,看起來像是打印出來的,如果不是林子指出,誰也想不到這樣的畫裡會有什麼玄機。
唐傑忍不住道:“畫和珠子有什麼關係?”
安以源掐了個訣。
這是修士常用法決之一,作用是去偽存真,和障眼法對立。
靈力洗練下,高山流水的景象如被霧般消散,現出來的,是一幅西方極樂圖,畫的是菩薩羅漢紛紛坐於佛祖之下聽經,佛祖威嚴而慈悲,菩薩羅漢有的皺眉苦思,有的麵現柔和之色,顯然有所得。
唐傑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
科學的立場讓他本能的懷疑:這裡是不是有什麼機關?
瞬間將一幅畫換成另一幅,魔術師也能做到。然而接下來的一切,讓他再也無從反駁。
景樊抬手,輕輕按在了畫上。
猶如一層畫皮被剝落,菩薩羅漢都消失不見,畫上僅餘佛祖,半邊臉法相莊嚴,呈現金色;半邊臉閉眼咧嘴,呈現黑色,神態和圓珠內的一般無二。金色的半邊臉在流淚,淚珠落在床頭,便是紫色圓珠。
唐門*3:“…………”
見不是鬼,唐昭鬆口氣,唐嬋也很快調節過來,唐傑嘴巴長得老大,一副蠢樣,被師兄師姐飛快拍下。
安以源沉思道:“我不明白,這珠子為什麼是紫色,不是金的?”
明明是金佛流出來的啊,這不科學!
景樊側目。
離火糾結的點果然與眾不同。
景樊卷起畫,手腕一轉將其收入袖中,道:“讓他逃了。”
唐昭:“他?”
安以源這時也明白過來,“先前那個叫小西的男孩,應該就是幕後黑手。”佛係青年分析道,“以他的年齡,這個點沒去上學是不對的,我們來他就走也有問題,另外……唐昭,你跟我說過,唐門有個棄徒叫唐素。”
“是他?”想起資料中對方睚眥必報的性格,唐昭有點牙疼,“他連縮骨功都會了?”
易容加縮骨,要無敵了吧。
景樊沒說話。
打照麵的時候,他便認出已更名為羅素的某人,念及對方曾給自己當了幾個月的廚子,一直勤勤懇懇做菜,交待的任務也完成得不錯,他便決定放對方一回。這裡的放,指的是自己單人單方麵的,如果同伴認出或是對方暴露,那就怪不得他了。
唐嬋道:“如果是唐素的話,手段會這麼溫和?”
“是不得不溫和。”安以源解釋道,“這類邪器起初是沒什麼威力的,想做惡也不成,得先熬過這段日子,才能做到千裡之外殺人於無形之中。”
“我比較奇怪的是,他又不是我們圈子的,怎麼會得到邪寶,還知道使用方法?”
曾做什麼都不避著,從而對羅素產生耳濡目染效果的某人:“…………”
好在劍修的臉端得住。
唐傑認真道:“先生,你收了這畫,我就會長頭發了嗎?”
盯——
唐嬋趕緊眼巴巴地看向景樊。
景樊:“不知道。”
他沒有解釋說明的意思,安以源見狀忙道,“麻煩道友詳說。”
或許是看在小七的份上,景樊對某臨時監護人態度友好,給他麵子稍稍解釋了一下。
邪寶隻是被藏起,並沒有被收服,不清楚具體效用太正常了,畢竟也沒有什麼同類型的畫可參考。
安以源拍拍唐傑的肩膀,“回家按照正常方式等等,先看看頭發能不能長出來吧。”
唐傑猛然一僵。
一股隻針對他的氣息在身周肆虐,冰冷而漠然,如同俯瞰世界的神祇般高高在上……回過神來的時候,唐傑的內衣已全濕了,好在冬天穿得厚實,沒人能看見外套和毛衣下的那一幕。
唐昭瞅了幾眼,猜出了什麼,不由在心裡嘖嘖稱奇:嫉妒心也太強了吧,而且這次是安以源主動接觸,都不行的嗎?!
此後的一個月,唐傑的頭發長了1厘米,唐嬋的皮膚在各種產品下漸漸轉白,彆的師兄弟姐妹也沒出什麼岔子,隻不過有的過年還不能見人,到底也是一樁憾事。
鏡頭回到現在。
確定搞定罪魁禍首,安以源把根雕轉給唐門,又吃了一份答謝宴後告辭。
唐昭他爸本來想給錢的,佛係青年按照流光仙子給的指導市場價報了個數字,對方就偃旗息鼓了……
殺手似乎也不富裕。
賺錢真難。
轉動著這些說出來會被打的念頭,安以源踏出唐門,遠遠就見一襲白衣獵獵,佇立風中的景樊。
說不出的風姿。
安以源走上前去,隨手布下隔音咒,道:“景道友,冒昧請問,你是因為什麼在尋找這些邪寶的?”
景樊看他一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道:“麻煩安道友照顧小七,這個年齡的男孩未免頑劣。”
“言重了,小七很乖巧懂事。”安以源貼心地沒有追問,轉而挑起了另一個危險的話題,“還沒有找到小七的父親嗎?”
“…………”
“對了,”安以源取出一份八卦周刊,塞到景樊手裡,“這個給你,這上麵的連載故事是小七寫的,在讀者裡大受好評呢!”
“…………”
讀者都瞎了嗎?!
景樊等在這裡,當然不是為了一個告辭。
白衣的劍修直奔主題,“不知在安道友心中,小七處在什麼位置?”
安以源花了幾秒消化這句話,試探道:“兒子的位置?”雖然他親兒子還沒著落。
“…………”
景樊似是組織了一下語言,淡淡道,“修真所需,不外財侶法地,侶指誌同道合的道友,而若是感情更深,道法相合,則可發展為道侶。”
安以源:“你的意思是……”
景樊單刀直入:“若是和小七結為道侶,安道友怎麼看?”
“你和小七?”
“不,是你和小七。”
安以源義正辭嚴、慷慨激昂道:“童養媳是舊社會的陋習,違反了新時代的法律。而我,作為紅旗下的新一代,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
冰山臉有開裂的跡象。
安以源話鋒一轉,“當然,像你這麼大的沒問題。”
麵對佛係青年那似是含情脈脈的神色,景樊眼皮狂跳,勉強維持住形象,艱難道:“安道友的意思是……?”
安以源的話語比景樊剛才的還要直白:“道友如果想找伴侶的話,可以考慮一下我。”佛係青年微笑著道,態度大方而坦然,“你各方麵都很符合我的審美。”
“…………”
景樊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有這樣的嗎,本來是問小七的,結果變成他自己了?!
目送劍修的身影消失在天際,儘管對方是告辭離開的,可這樣看著,總覺得帶點狼狽而逃的意味。
這兒是山林,少有人跡,動物不受打擾的繁衍,隻偶爾有唐門弟子來探,也不會走到深處,以免碰上大型食肉動物。
為了避免碰到人,安以源向深處走去。
修士的修煉,是追求“道”的過程,在修煉途中會逐漸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如今青年走在山林,便似流水彙入江河,自然無比,再加功法,偶有動物路過,也是好奇和親近,沒有警惕和戒備的。
發現滾滾*1。
大家夥坐在一片竹子下啃啃啃,安以源走過去摸了摸它的肚皮,被打開,笑了笑坐在旁邊。
他在回憶今天和景樊相遇的全過程。
安以源和這位不熟,加上這次才是第三次見麵,可他和小七很熟悉,朝夕相處,再加上對方身份和目的不明,安以源可說是每日都在觀察,對小七的神態動作習慣,甚至那些本人不知道的微小之處,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也許,自己和景樊隻見了兩次。
記憶如相簿般翻頁,將所有細節納入,安以源深深吐出口氣,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又騷擾了幾回滾滾,直到它不耐煩地汪汪叫,要抬爪子趕人了,佛係青年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到有信號的地方取出手機。
百度一下大熊貓的叫聲。
國寶不可能會狗叫的吧?!
剛才那隻可能是假的大熊貓。
然而是真的。
大熊貓至少可以發出13種不同的聲音,除了汪汪,它還能咩咩、吱吱、咕咕……
厲害了我的滾滾。
重回雲水古鎮給家裡的幾小帶了些吃的玩的看的,安以源想了想發現沒有遺漏的事情,禦劍回家。
來的時候怕露出破綻,比如和唐昭聊到旅途什麼的,他可是踏踏實實搭了各種交通工具轉來轉去,現在終於可以用飛的啦!
中州市。朝雲小區A棟2606。
“我回來啦!”
“歡迎回來喵!”
“歡迎回來!”*2
“Wele home!”
這種打招呼有很多聲音熱情回應的感覺真爽。
出門大半時間花在了路上,不過好在時間沒有過三天,安以源有條不紊地清洗倉鼠籠、更換貓砂、給四小端上新的糧食和水,你說小七?他有手有腳,又不是真的小孩,自己能搞定的。
“阿爸,你在外麵碰到什麼事?”把玩了幾下雲水古鎮紀念品便放下,小七眨著黑葡萄似的眼睛,抓著安以源的袖子撒嬌。
正在將此行經曆中的某部分寫下,準備交到鐘落和流光仙子那裡好引起重視的安以源被鬨得停下,毫不猶豫地放了個雷,“遇到了一個挺有好感的修士。”
布布和二黃秒速湊了過來,異口同聲:“誰?!”
“你們也認識的,景樊。”
略略描述一番,大夥很快想起了對方,劍修本不多見,認識的就更彆提。
大橘詫異道:“你喜歡冰塊?”
不要熱情如火的妹子就算了,漢子裡不能找個脾氣好點溫柔點適合做幼/獸師的嗎?
沒錯,大橘是以自己的喜好想的,順便還想了一下對方和安以源一起住後自己的待遇問題,比如它以往的思路來,這次算得上是深謀遠慮了。
布布成熟道:“小魚乾和牛肉乾,各有所愛。”
二黃發言,“不能找秦宣嗎喵?”
安以源:“…………”
仿佛看到秦宣的黑人問號臉,二黃你這是隻要在一起無論什麼身份都行的節奏?!
“八字還沒一撇呢。”
小七嘟囔著,抱膝坐著道,“阿爸,你喜歡他哪裡?”
安以源輕輕敲了一下他的頭:“隻是有好感而已,小孩子家家的,彆管大人那麼多事。”
小七不甘心:“那阿爸以後想找什麼樣的伴侶?”
安以源望天。
這個話題目測是沒完了——小七的心情一定非常忐忑吧?
佛係青年看向小七不由自主攥緊的手,小指掐著掌心的動作,和景樊在山林裡時的動作幾乎完全一致。若隱若現的線索終於清晰,如同串起珍珠的繩索,最終收獲的,是璀璨的明珠。
“景樊”=小七。
真正的景樊不知如何,但在雲水古鎮遇到的那個“景樊”,正是小七。
既然能夠化作男子和少年,化作青年也是很容易就能推想到的事情,接著隻要穿上白袍,模仿景樊的氣質,少說多做,臉上的表情直接定格,基本就差不多了。排除臉的問題以後,Cos景樊真的是很簡單。
至於目的嘛……
景樊和大七分明是一夥的,這次的行動或許是真景樊脫不開身,或許是出於什麼其他的考慮——比如默默表個白?
安以源摸了摸小七的頭。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自己做自己的家長拐彎抹角提親,也是6。
應該算提親吧?
至少是打探消息的級彆了。
那麼大七變小七住在自己家裡,真的是因為喜歡?
這個發展……
安以源覺得小七是柯南的話,自己簡直就是毛利蘭和毛利小五郎的合體。
“反正我找道侶要經過你的同意,小七在擔心什麼?”
“才沒有!”
“好了彆鬨,在中州再待兩天,我們就要收拾東西回去過年了。”安以源道,“希望這次沒有相親。”
小七仰頭: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