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第四十章 愛慕者(1 / 2)

儘忠走進帝姬居住的院落時, 腳步就悄悄停了一下。

什麼都是舊的。

桌椅板凳是舊的,有剝落的漆;衣衫幔帳是舊的,洗過幾次後顏色褪掉了鮮豔, 變得黯淡無光;杯盞碗碟是舊的,宮女甚至要細心挑出缺口, 不留痕跡地在帝姬留臣子吃飯時,將缺口藏在客人不會留意的方向。

但這也不是帝姬特彆樸素。

整個滏陽, 整個磁州,以及大半個河北,都是如此樸素的。

從上到下,大家都沒心思在這些細枝末節上。

但現在好了。

打了一次勝仗, 他們得到了無數的戰利品,比如說金人掠走的東西, 比如說杜充府上的東西——他既已經是個明白通敵的叛徒, 那他的府邸就必須抄一抄, 眾所周知,誰家經得起抄呢?就算是千年後清清白白的人,那也有許多瀏覽過的記錄不能為外人所知呀!

儘忠為了替帝姬解憂,就快馬加鞭去了一趟大名府。

然後他同王穿雲發了很大一通脾氣:“白花花的銀子散給窮人,造孽!”

王穿雲眼皮也不抬, “你不是窮人,你怎麼入宮當了內官?”

儘忠就氣得說不出話, 可他還是得細心地抄一抄杜充家裡剩下來的東西,外加再刮一圈這些大名府官員的地皮。

他繞了一大圈,總算滿載而歸,還不忘記送一份給黃河邊上的捷勝軍,聯絡一下感情。

等他走進屋子, 帝姬依舊是坐在床帳裡,兩隻手包得粽子似的,腳藏在被子裡,也包得粽子似的——她身上其實還有幾處隔著明光鎧被敲出來的淤傷,這個就不足為外人道了——旁邊的小宮女正在替她翻開一本名冊。

都是想要修道的小姑娘,家中都很殷實,有大名府的、真定府的、邯鄲城的,她們也不一定是自己想修,而是爹媽覺得這個方向使勁兒是最便宜,最安全的。

帝姬修道了,但也訂過親,那十二歲的小姑娘來修個道,跟在帝姬身邊幾年,幫襯家族不說,將來嫁人是不是還能挑一挑投奔帝姬的那些青年才俊啊?

現在帝姬手下的武官多了些,可她既然打下了大半河北,這滿地的州縣自然也要來一批文官填補空缺。

到時候不就成了嗎?

這群姑娘高矮胖瘦開朗沉靜各不相同,但出身都不錯,年紀都不大,帝姬就得費力地挑一挑。

現在既然來人了,她正好可以抬起頭,“你可抄到些什麼?”

儘忠就笑嘻嘻地將懷裡的一疊紙遞上去,那上麵琳琅滿目,什麼都有,所有東西儘忠都抽了水,可頂尖兒的一份也悄悄帶回來孝敬帝姬了,連帶著一堆新鮮熱辣的罪證。

直接物證是沒有的,杜充不是個傻的,可人證就太多了,光是放那十幾個常勝軍士兵進城就是洗不清的事兒。總而言之,錘死沒什麼問題。

“這些送上去,”儘忠說,“宗帥那個‘權’字就可去了。”

帝姬看了一會兒,示意宮女將它收起來放好。

“你還有什麼話沒說?”

儘忠臉上有些心虛的笑就收了。

“童太師那邊的消息……”他說,“耿南仲又要使壞呀!”

“他倒是個忠心的,”朝真帝姬聽了就是一笑,“我兄心裡裝些什麼,都有他衝鋒陷陣,我要是也有這麼一個人就好了……哎呀,你擺什麼可憐相,我又沒提那日滏陽城下的事,我都忘了!趕緊起來!”

那日滏陽城下,原本是很驚險,很刺激的,可現在大家卻顧不得那些了。

因為自真定往南,處處都很刺激,處處都很新鮮,占用了大家全部的注意力:

河北死了不少人,土地都被分給了金軍、牢城軍、常勝軍這些人,現在他們死走逃亡,肥沃的土地就又空了出來,被跟隨帝姬來到河北的官吏一點點核實,一點點的記錄。其中也有不少波折,比如某人忽然跳出來說某地是他家的祖業,可他家的契紙是失了,同村的小吏也早就不知去向,這又怎麼辦呢?

他們先是吵,而後是求,再然後又開始琢磨一些邪門歪道,比如說給負責度田的小吏送一條魚,兩個雞蛋,或者是一塊鹹肉。

後來被李素發現了,奈何帝姬大勝之後要“齋戒清修”、“祈福還願”,隻能一路吵到宗澤麵前。於是宗澤老爺爺終於忙得沒空拉著這場戰爭中脫穎而出的戰鬥英雄們挨個發陣圖了——聽說還有人很惆悵,自己去求了嶽指使,要看一看宗帥的絕讚好評機密軍事教材。

嶽飛正在帳中細細地擦他新得的甲,拿了細布蘸著油,一點點擦拭這副明光錚亮,幾乎完全嶄新的鎧甲——除了有點眼熟之外,它是完美無缺的。

本來這樣一副幾乎比肩將領們的明光鎧不是他能穿的,但作為這場戰鬥的功臣,帝姬特地下令,不僅將這副甲賜給嶽飛,還試探性問了一句:“要不要在上麵刻幾個字?”

“刻什麼?”嶽飛就有點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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