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來客進來時,嶽飛正擦得很高興,還湊近鎧甲,哈了幾口氣,將它擦得更亮些,力圖照瞎對麵敵人的眼睛。
這樣一張高高興興的臉,就很容易讓人誤會他很好說話。
但聽了來客的請求後,嶽飛毫不猶豫地回絕了。
“陣圖是大宋治軍之密,”他說,“我不敢隨意拿出示人。”
來客很失望地走了,出門後不忘記說幾句壞話,“神氣什麼!”
那些刺激的,驚險的,甚至是傷痛的事,都在被大家迅速拋到腦後去,忙著要創造一個新世界時,有人就來信了。
完顏宗望的消息得知的很快。
這位菩薩太子領兵返回上京,所有人都覺得他應該帶著他豐厚的戰利品,開始享受難得的假期——大宋的每個城池對於女真人而言都是富庶的,因此在這個春天,許多女真人滿足於他們的收獲,甚至準備同大宋暫時放下芥蒂,和平共處一下。
但其中並不包括完顏宗望。
他很忙,這場戰爭中學到的所有經驗和教訓,他都要轉化成對軍隊的改造和完善。
比如說真定城圍困至今,遲遲未克,是因為他們金人不擅長攻城。於是在這幾個月裡,金人俘虜回去的宋軍工匠們就被嚴密監管起來,要他們協助推演攻城,並進一步改良金軍的攻城器械,先將版本更新到同宋人一致,再尋求一次超越。
他甚至還很關心一些他並未遇上的麻煩,比如說“靈應弓”。
“軍中當多備盾車,能容兵士藏於其後,”完顏宗望說,“靈應軍皆蜀人,擅行於山地間,此車不可太過笨重,能如獨轅車般拆卸自如為上。”
大塔不也戰敗撤軍,真定之圍被解的消息就是此時傳到上京的。
檀香氤氳之中,正在那看盾車圖紙的菩薩太子手裡緊緊地握著佛珠,麵沉如水了一會兒,忽然問,“四郎君呢?”
“正在軍中巡視。”貼身奴仆立刻回答道。
這讓完顏宗望麵色略好了一些,奴仆見了,就更小心地恭維一句,“郎君不過年少,豈是荒唐之人呢?”
“尋他來。”
尋到了完顏宗弼,他哥劈頭蓋臉就是一句:“真定失了,你從此後,燒了那畫,遣散那些姬妾。”
四郎君就驚呆了,“阿兄?”
那畫是他千辛萬苦從宋使處得來的,上麵的少女神清骨秀,如明珠美玉般散發光輝,他見了就很愛,不僅要掛起來,還收集了不少長得肖似那幅畫像的姬妾在後院裡。
可她們出身大多卑微,見他時不管是調笑,是媚笑,還是文雅沉靜的笑,笑是笑了,眼睛裡卻總透出一股懼意,於是就連那笑也變了調子。
他見了就很失望,他明明不會隨意鞭打她們,可她們還是那樣怕他——當然,怕沒什麼不好,自從他家得了天下,婦人在他麵前恭順俯首,他都覺得是應當的。
隻是她們因像她而存在,而朝真公主是不能怕的,怕了的話,在他心裡就不高貴,也不珍奇了——那不就成了一個最平常的玩意兒了嗎!
到了最後,失望的四郎君就隻能回頭再看一眼那畫,想象畫裡那位站在雲端的高貴公主有朝一日能被他折在手裡,到了手,卻也不能低了她的頭呢!
完顏宗望卻忽然擊破了他那些極有想象力的幻想:“她擊退了大塔不也的圍城兵馬,解了真定的圍。”
這句話一下子就讓完顏宗弼震驚的神色裡多了許些警惕,而完顏宗望還沒有說完。
“銀術可襲滏陽,為她所擒,有逃回來的騎兵說,她親自領兵出陣。”
完顏宗弼的神色終於徹底變了。
那些旖旎的,輕浮的,“恰到好處”的幻想,在真正的朝真公主麵前,忽然碎了一地。
她不僅站在他麵前時不會怕,她連他最倚重的暴力,以及貫徹他暴力意誌的軍隊都不怕,她還要進一步用他們所擅長的戰爭來擊敗他,摧毀他,直到他站在她的麵前,會如同那些姬妾一般,感到畏懼和痛苦為止。
這不好。
這很不好。
完顏宗弼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聲音裡就帶上了不同以往的殺意。
“兄長,咱們當如何?”,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