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娘的立刻就一巴掌拍在他腦門兒上:“做你的夢呢!天天都吃,也不怕折了壽!”
可到了第二日,那送肉的馬車又來啦!
這一日可就有許多民夫圍上來了,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小吏說:“想什麼呢,怎麼可能每日都有?你們活乾得比彆的寨子好,因此帝姬才賞給你們肉吃,十日後又將查驗各營寨是否按時修建,可有偷工減料之事,到時哪個寨子比你們修得更好,肉自然是給人家的!”
這話一說出口,一群民夫的肌肉都繃緊了,一個個倒像是隨時準備捕獵的豹子,連眼神都變得凶狠起來:“肯定還是咱們馬羊村!咱們村的營寨修得一定又快又好!”
他一輩子也忘不了昨晚老祖母一口口吃肉的模樣,老太太牙都要掉光了!那肉卻燉得極爛,讓她一邊吃,一邊哭,說上次吃肉還是嘉祐年間的事兒呢……那是多少年前哇?
民夫們又開始讓婦人送飯過來了,營地的飯不舍得吃,得帶回去,鎖在櫃子裡,晚上回家一起分享,那中午就得吃一頓家裡的飯,才能有力氣繼續乾活。
他們現在比以往都更有力氣乾活,因此吃得也就比以往更多。
“不是說最好的營寨才能吃肉嗎?怎麼這一百多個營寨,都發了肉?”李素問,“豈不是胡鬨!”
坐在下首處的王善就笑眯眯地,“先讓他們嘗嘗肉味兒,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重賞之下,”李素說,“十二郎,你給我變出那許多豬羊麼?”
“咱們買來就是。”
“買來?”李素問,“你去哪買?一天一百多頭,一個月是多少頭?河北哪個大戶人家賣你這麼多牲畜?你說出來,我也學一學。”
“這邊沒有人賣,”王善說,“那邊有。”
壞脾氣的主簿就沒聽明白,“哪邊?”
“那邊。”
“你在外麵買了?”李素又翻開了賬簿,“你動了哪一筆錢?我怎麼沒印象?你難道沒報賬?”
“沒報賬,”王善說,“我也沒動軍中的錢。”
李素的眼神就變得可怕起來:“竟然有我不知道的錢!”
這就給外麵路過的儘忠聽樂了,“你不知道的錢多去啦!”
那豬羊難道是從地下變出來的?是帝姬施了什麼五鬼搬運術嗎?
……也真說不準嘿!
民夫全家都香甜地吃起了肉汁拌飯,那吃飯時絮絮叨叨的就不免要講起這位帝姬,講她究竟是何等的神通,怎麼彆的官員安排勞役,那都是皮鞭加涼水,棍棒枷鎖一起來,隔三差五就要扔出去一個,在亂葬崗喂野狗吃,這都免不了民夫們偷懶耍滑,延誤工期。這位帝姬怎麼就能給大家喂得飽飽的,讓人為了能夠繼續吃到肉而兢兢業業地乾活呢?
她手段這樣高明,必是真有神通的!說不準這豬羊都是她焚香禱告,昊天上帝聽了她的求告,就讓一頭頭肥豬從山裡跑出來,第二天清晨時齊齊到了城下,讓她牽進城去的。
他們這樣幸福地猜測,猜測就變成了流言,流言就漸漸在整個河北傳開,甚至連大名府的神霄宮都突然變得香火旺盛。
有留守的女道聽說了,就嚇得連忙澄清:“那是帝姬的神通,我們沒有呀!不行不行!老夫人你可千萬想好了,就算你再供奉一倍的銀錢,也不可能有個大胖孫子從山裡跑下來,一路跑到城下等著你啊!你想求孫子,你不能回家去求你兒子兒媳嘛!”
山裡當然是不可能有豬羊自己跑出來的,流言四處飄來蕩去,直到追著王善一路來到容城——準確說是南容城,因為宋和金各有一個容城,一個在拒馬河的北邊,一個在拒馬河的南邊。
拒馬河是有橋的,橋邊自然也有金軍把守,但今天就很不尋常。
有數不清的牲畜,白花花的羊,黑漆漆的豬,像河水分出了層次,集結在拒馬河的北岸,又緩緩過橋,向南流淌過去。
南邊有人清點數目,點過之後,羊倌和豬倌就吆喝著將那些肥壯的畜生分開,繼續往南趕去。
他們做這樣的事,臉上一點異樣都沒有,平靜得像是每天應下的工作一般。而那橋邊的金軍見了這數不清的豬羊往南趕,臉上也平靜得像是無人過橋一般。
這也算不得狡辯,因為本來也沒人過橋啊。
但一陣馬蹄聲突然驚擾到了這些豬羊。
一隊騎士忽然跑了過來,為首的人聲音極嚴厲:“這是怎麼回事?!你們要將這些牲畜送何處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