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第二十九章 真定之戰(十三)(1 / 2)

王穿雲晚上總是睡得很香的, 她年紀小,心思不像帝姬那樣重,她骨子裡又有一股執拗勁兒, 隻要認準了就往前走,那是一點也不用為自己在敵營裡待得安不安全腦袋是不是掛自己頭上這些事煩心的。

她嬸嬸說, “這女娃子怎麼生了個男兒脾氣!”

她祖父就哈哈大笑, “什麼話!我家的女娃就該這樣天不怕地不怕!”

但有的人就睡得不香。

比如說白日裡聽了王道官那句“杜充壞!”,有棵太太回家就連忙同自己老公說了。

“真真的不得了, 天下有這樣任性妄為的丫頭!”她說,“杜帥聽了去, 難道能饒她?!”

她老公聽了就趕緊問, “她還說彆的什麼了?”

太太想了一會兒, “沒說,她還說宋家的花好。”

“呸!”老公就罵, “你也沒套她幾句!”

太太就委屈,“我都嚇死了!況且她也不肯多說呀!”

“就這麼一句, 你讓我怎麼同杜帥交代?”老公說,“她總得細細講出杜帥怎麼壞, 我才好羅織罪名, 報給杜帥呀!”

太太低了頭,一邊在那揉自己身上新裁出來的絲綢衣服, 一邊嘟囔。

“那麼個小女道, 看著憨直, 偏有這樣的心眼!”

雖然就這麼一句, 但馬屁精二五仔還是儘職儘責送進了杜帥耳朵裡。

杜帥就皺眉,感覺聽朝真帝姬身邊小宮女的壁角很是丟人:“都是婦人之言,以後這種事不要同我講了!”

而簽判晚上聽過夫人的轉述後, 就說:“她倒是個精明又謹慎的!”

夫人一邊摘耳環,一邊就很迷茫,“我怎麼聽不出?”

“我叫你請她來,為的是什麼?”

“試探她呀!”夫人說,“我原想著要委婉地……”

“她都聽明白了,也告訴你們了,”簽判說,“你要她在你們麵前再說些什麼?”

話雖這樣說,但到了第二日簽判來找王穿雲時,流程還是又走了一遍——大概先生自有傲慢,覺得他們那套社交流程比太太的更文雅高明些,他開口就講起了《高上神霄太上洞玄靈寶度人經》和南朝《度人經》的版本區彆,那麼哪一套才是真正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不知道仙長有什麼見教呢?

這形而上學的一棒子當頭打下來,直接就給小姑娘打暈了。

不過很快啊,她就找到了狡辯的辦法:

“本朝自有玉清教主微妙道君在,修書之時豈是我等可以置喙的?簽判以為呢?”

簽判就瞠目結舌了,想不到這姑娘真不是修道的,更猜不到王穿雲道經沒學多明白,倒是整天看帝姬舉起她爹名頭砸人學了些噎人的本事。

“仙長說的是,”簽判就很勉強地微笑,“在下此來除了請教道經上的典故之外,另有一問。”

“簽判請說?”

簽判摸摸他那保養得很好的小胡子,“自杜帥執掌大名府來,在下常因不忍見流民塗炭而受怯懦之譏,在下人微言輕,不足道,河北流民卻是何辜?因此在下食不下咽,夜不安寢。唉,杜帥剛強,在下卻隻有神前禮敬這一個辦法了。”

王穿雲看了他一會兒。

“隻有簽判一個嗎?”

簽判就一愣,手沒收住勁兒,硬生生薅下兩根胡須,給他疼得一激靈。

他再看這個小女道,眼神就變了。

簽判不得誌,所以來討好一下神霄宮,他家送過來了不少禮物,夫人來時送了一遍,他大清早跑來又送了一遍,含義就很明顯了,想要這位王道官在帝姬那美言幾句,將來是不是有機會回京呢?

但這個小女道說出來的話就很危險了。

她問大名城裡,是不是隻有他一個不滿杜充。

如果不是呢?她想做什麼?或者說她身後的朝真帝姬想做什麼?

簽判忽然就感覺到了心驚肉跳,不僅是懼怕,還有一種他想都沒想過的興奮!

他雖隻是個小小的簽判,可他也不是個傻子,明白這句話背後的含義,以及那些他想都沒敢想的富貴!

想到這裡,簽判往後看了一眼。

有仆役連忙將抱在懷裡的匣子往前一送,有女道接過來,放在王穿雲麵前。

“還須仙長指點迷途。”簽判說。

“朝真帝姬送我來,就是要教化士庶修真向道,”這個連道經都沒看過幾本的姑娘一本正經說,“向正道。”

簽判垂著眼想了一會兒,“幾時?”

“我說現在,難道簽判信麼?”王穿雲就笑,“修道之人不要這些富貴之物,簽判且回去細想一想,想清了,再來不遲。”

簽判走得很快,他確實得回去想一想,這富貴有帝姬背書麼?許什麼諾?他若是冒死乾了這樣的大事,隻讓他平調回京可不劃算啊!

再想一想朝真帝姬的名聲。

有些關於她私德的流言——尤其是大名府,傳得活靈活現,恨不得說她每天晚上要宣十個美貌少年道童來侍寢,唉!世上怎會有如此□□之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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