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流言對簽判就無足輕重,他動了心要跳槽,想的就是她對自己手下人怎麼樣?給錢給官都不吝嗇,甚至李良嗣因為早早將兒子送到她手下,她竟有手腕將那個背上黑鍋數不勝數的遼人救下來了!
簽判自己是個汴京人,卻有一個蜀地的夫人告訴他,蜀中都知道李良嗣到了興元府,兢兢業業在那替帝姬乾活,忠誠得像一條老狗!
想清楚這一點,簽判就不在乎朝真帝姬彆的什麼名聲了。
簽判過來敬了個香就走了,走時正好碰到那群給神霄宮裝修的傭工。
工頭看見了,也沒吭聲,進了院落就準備把前幾日沒乾完的活繼續乾完。除此之外,他們還承擔了神霄宮內外大部分的臟活重活,當然有人給他們工錢,神霄宮的道士們完全可以當做沒看見他們。
但今日就湊巧,簽判大清早來上香,大家都得警醒些,早起該乾的活沒乾,該吃的飯也沒吃,現在見到這群傭工進來,有個小道士就問:“你們用過朝食了嗎?”
“我們日常吃兩頓,”工頭掏出懷裡的餅子給他們看,“都帶著了。”
“乾噎餅子做什麼?”小道士說,“一起吃吧!”
“貴賤不相稱,”工頭還是拒絕了,“我們吃我們自己的就是。”
“什麼貴賤,我們修道的不講這個,”小道士就樂,“沒進靈應宮前,我還是給人家放牛的呢!”
道童那邊的粥桶已經送過來了,飄著香氣,這一群傭工就咽了一口口水。
一起吃飯,都不是出身高貴的人,吃飯還可以聊聊天。
道童講一講他們蜀中的事,又問這些人是附近哪個莊上的?家中還有幾口人啊?
他們不答,就低頭吃飯。
道童就明白了,又說不要緊,磁州那邊有的是流民,都已經漸漸將日子過起來了,黃河邊的居多,也有燕地的……
這群傭工忽然抬頭直勾勾地看他。
“看我乾什麼?”道童捧著個飯碗很詫異,“靈應軍中有好些遼人老兵呢,自然照顧他們!”
傭工們互相看看,工頭咳嗽一聲,他們又埋頭開始吃飯了。
這就是個插曲,誰也不走心。
但過後傭工們就話多了些,時不時問問滏陽城中什麼樣呀?百姓們吃什麼,用什麼,他們當中有單身漢,想再娶一個,有沒有年輕的寡婦?哦對了,他們可不是燕人,都知道河北除了金人那邊還有燕人之外,也就磁州這麼大膽了,他們可不是啊!
道童聽了就樂,“我們做道士的管老病生死,卻沒乾過保媒拉纖的事,婦人如何我們可不知道,等女道們心情好時,你們自己去問,她們在城中給婦人瞧過病,施過符,那是最清楚不過的。”
“靈驗麼?”有人問。
“自然是靈驗的,”小道士說,“前幾日有個孩子在城外落了水,救起後就發了高熱,燒了幾日,眼見著哭的聲都沒了!”
工頭在梯子上給柱子刷漆,刷著刷著就停下來了,一雙眼睛狠狠地盯著這個道童。
“然後如何?”下麵的工人趕緊問。
“有帝姬賜的符水,隻吃了三日,那稚童就好啦!”小道士說,“活蹦亂跳!你們若是路過滏陽,問問街頭的人,這事真不真!”
工頭又把頭轉過去了,拿袖子悄悄擦了一會兒眼睛。
小道童看了他一眼。
又過了兩日,神霄宮的香火就盛起來了。
有尋常百姓,但不多,大名府的官員太太倒是不少,每一個都笑容滿麵地進來,奉了花,拜過神,接下來就是請王穿雲去她們家裡坐一坐客。
最後還是簽判夫人力爭上遊,將太太們的沙龍開在了自己家裡。
等進了宅邸裡,太太們自然是湊作一堆,講些無關緊要的話,隻有簽判夫人領著王穿雲七拐八拐過了兩道門,又將她從後宅送去前宅了。
簽判在門口等著。
“明日杜帥要領兵救難。”王穿雲說。
簽判的眼神動了動,“正是。”
“簽判想好了?”
她問得這樣直接,簽判就顧不得體麵了,低聲問道:“帝姬處有信麼?”
“有比信更好的東西,”王穿雲說,“簽判難道沒聽說當初在太原,童太師是極信任帝姬的,甚至將獎懲事也交給帝姬決斷麼?”
簽判的眼珠就飛快轉了一會兒——宣撫司!
帝姬能給他往宣撫司送一程,眾所周知,現在大宋北麵打個稀爛,宣撫司是啥?那是錢啊!到時就不是他聽彆人的令去刮老百姓地皮,而是彆人聽他吩咐替他刮地皮了!
“今日來我府上的,”簽判低聲道,“都是不忍見流民遭難,因而在杜充麵前受了冷遇的忠貞正直之士啊。”
王穿雲一錯不錯地注視著那張藏在門廊下陰影裡的臉。
“這個麼,”她笑道,“咱們論一會兒道學,清濁總能分辨出來的。”
這個穿著神霄派道袍的少女走進來,六七個人一起衝她行禮,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相同的是看她的眼神都很熾熱,就像看到的不是一個少女,而是登天的梯子。
“無量萬壽帝君,諸位這樣看我,好叫我嚇一跳,”王穿雲笑道,“杜帥明日走,難道諸位明日就要動手嗎?”
這石破天驚的話講出來,那相似的臉立刻就炸開了不同的神情。
有人下意識更向前一步,有人就立刻向後躲閃了一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