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尤霓霓急匆匆跑下樓的時候, 陳淮望的神色已經恢複正常, 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麼不同。
沒有一丁點端倪。
要不是剛才看見了他的那番舉動,她恐怕真的會被騙過去, 以為他什麼事都沒有。
不過既然他沒有說的打算,那她還是不要主動提起比較好。
尤霓霓調整好心情, 蹦蹦跳跳來到他的麵前, 還沒開口, 眼前突然多出一把粉色的雨傘。
是上次她借出去的那一把。
那天晚上她可能上課上得整個人都傻了,沒有覺得到這把傘有什麼不對, 這會兒白天她這才發現自己真是太過分了。
怎麼可以讓陳淮望打這把傘呢!
畫麵一定很美!
尤霓霓很遺憾自己沒能親眼目睹這樣的絕美景象, 收下雨傘後,問道:“你用了嗎?”
“嗯。”
聽上去不是太情願。
因為陳淮望本來沒打算用, 可後來收到她的微信威脅, 說是如果他敢不打傘, 直接淋雨的話,到時候等著瞧。
等著瞧。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蘊含了無數種含義, 確實起到了很好的威脅作用。
他隻能照做。
聞言,尤霓霓終於忍不住了, 不光笑出聲, 還看熱鬨不嫌事大似的,說著風涼話。
“撐開傘的瞬間, 是不是立馬成為整條街上最靚的崽了!”
陳淮望睨了她一眼, 不冷不熱, 側麵回答她的問題, “被幾個女生要鏈接了。”
“……”
隨著話音落下,尤霓霓笑聲驟停,懷疑人生,“為什麼我打這把傘的時候,沒人找我要鏈接!”
這時,一輛轎車駛過,陳淮望把她拉到裡側,回道:“可能沒看見你。”
尤霓霓“哦”了聲,心想這確實是一個原因,於是沒在意了。
可走了沒幾步,她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陳淮望的意思應該是,她太矮了,導致彆人壓根兒沒注意到她的存在吧。
……
這個人!真是欠揍!
尤霓霓憤怒地瞪了他一眼,藏在暗處的手蠢蠢欲動,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拳頭。
卻被陳淮望的手掌輕鬆包住,聽他幼稚道:“贏了。”
“……誰和你玩石頭剪刀布啊!”
她倒是沒想到他還有開玩笑的興致,想抽回自己的手,又抽不動了。
尤霓霓歎氣認命。
反正待會兒出了小區也要拉著他,這會兒就由著他吧。
*
今天尤霓霓的教學場所是位於郊區的主題樂園。
經過將近一個小時車程,終於抵達。
所見之處到處張貼著樂園代言人的宣傳海報,或是人形立牌。
而這個代言人不是彆人,正是江舟池。
她選擇這裡的原因也不言而喻。
陳淮望腳步微頓,看了眼一臉興奮買完票的人,一針見血,點明她的意圖:“又假公濟私?”
“……”
尤霓霓今天確實是以玩為主,教學為輔輔輔到可以忽略不計。
不過,玩也是約會裡很重要的一項啊。
所以,即使被看穿真實想法,她也沒有羞愧,總能把各種帶著極其明顯個人意圖的行為合理化。
於是她睜眼說瞎話:“你彆據小節嘛,反正教育的最高境界就是寓教於樂啊。”
說完,不給陳淮望說話的機會,直接拽著他往裡走。
雖然樂園裡好玩的項目眾多,但尤霓霓沒有糾結到底應該先玩哪個,而是目標明確地直奔一個目的地——鬼屋。
這個項目也是江舟池在之前一個采訪裡極力推薦的。
更重要的是,在鬼屋的各個角落裡,還藏了一些和他有關的小彩蛋,隻要在鬼屋裡找到熒光棒,出來以後就可以兌換獎品。
因此,這個遊樂項目對追星女孩來說,更像是去鬼屋尋寶。
這也是尤霓霓鼓起勇氣來這裡的重要原因。
很快,他們來到一棟荒涼破敗,令人毛骨悚然的建築物前。
聽著裡麵時不時傳出的,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尤霓霓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耳塞,遞給陳淮望,鄭重道:“我隻能幫你到這兒了。”
因為她待會兒進去以後,很有可能會被嚇得叫破喉嚨。
陳淮望卻沒有接,挑眉問:“你確定要玩這個?”
聞言,尤霓霓不知道哪兒來的底氣,得瑟道:“怎麼,你害怕啊?”
他“嗯”了一聲,“怕你毆打工作人員。”
“……”
尤霓霓瞪了他一眼,把耳塞塞到他的手裡後,抓緊時間排隊。
雖然有點王婆賣瓜的嫌疑,但她還是想說,真不愧是她哥哥代言的樂園,連鬼屋都這麼與時俱進玩出新花樣。
居然還分單身狗專場和情侶專場。
尤霓霓想也沒想,選擇在前一個隊伍的後麵排著。
結果不幸在門口被工作人員攔下。
對方微笑道:“親親,這邊是建議您選擇情侶專場呢。畢竟那些單身的遊客本來就夠慘了,要是玩個遊戲還要被情侶顧客秀恩愛,保不齊會做出什麼比鬼更可怕的事呢。”
“……可是我們不是情侶啊。”
“那要分開進去哦。”
“……”
這麼狠?
那還是算了。
反正這十幾年來,她參與的眾多活動都是單身類的,很難有機會選擇情侶有關的,這次就嘗試一下新的吧。
尤霓霓知難而退,決定聽從工作人員的建議,換到了另一邊。
由於一次隻限兩個人進入,前後間隔十五到二十分鐘,所以他們還得先在外麵等了一會兒。
趁著這個空檔,工作人員一邊給他們發小手電,一邊講注意事項。
最後,特彆提醒道:“記得千萬不要毆打工作人員哦。”
“……嗯!”
又過了一會兒,終於輪到他們出發。
第一個場景是女高怪談。
在青白色的燈光下,眼前所見的一切都被鍍上一層陰森的色彩。
長而窄的走廊一片黑暗,仿佛看不見儘頭,時不時路過一兩個“鬼”。
而在兩側的教室裡,坐著披頭散發的女高中生,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會不會在某一個瞬間,從窗戶裡探出半個身子。
……
四周安靜得可怕,仿佛開了靜音,聽不見一丁點動靜,隻有自己的呼吸聲以及心跳聲。
不得不說,現在的鬼屋越做越良心,布景逼真得讓人完全忘了這隻是一個遊戲。
剛開始,尤霓霓還能獨立行走,一個勁兒地在心裡默念“我不怕我不怕”,企圖催眠自己。
可是越往裡走,催眠的效果越來越弱,直到完全消失。
鬼才不怕TAT
尤霓霓的雙腿逐漸失去力氣,敗下陣來,想要拽陳淮望的衣袖,補充一點勇氣,不料撲了個空。
她疑惑地抬頭。
陳淮望神色如常,和她討論曆史遺留問題,意有所指道:“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
在這種驚心動魄的恐怖關頭,還講什麼公不公平!
尤霓霓知道他說的是之前禁止肢體接觸的事,覺得他簡直就是在趁火打劫。
但是,眼下這種情況,她又沒有辦法不讓他打劫成功。
在“被嚇死才能拿到哥哥的禮物”和“被嚇得半死就能拿到哥哥的禮物”之間,尤霓霓再三權衡,一咬牙,還是選擇了後者。
她恨恨道:“以後也隨便你點燈放火,行了吧!”
終於達成目的的人愉悅應了聲,非常大方地借出了自己的手臂。
尤霓霓忍住狠狠咬它一口的衝動,終於如願緊緊抱住,內心的恐懼也因此減少不少。
停下的腳步再次前進。
她沒有忘記進鬼屋的主要目的——
找熒光棒。
為此,尤霓霓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過程中時不時被闖出來抓人的鬼嚇破膽,嗓子都叫啞了。
然而直到場景換到廢棄的醫院,她也沒有看見熒光棒的身影。
正想著,那股不對勁的感覺又冒了出來。
尤霓霓僵著身子,低頭一看,發現腳邊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一個腦袋。
她嚇得原地高抬腿,生怕踩到對方,大叫了一聲“媽呀”,一頭撲進陳淮望的懷裡。
過了半晌,顫聲問道:“走……走了嗎?”
“嗯。”
“那你為……為什麼還不走?”
聞言,陳淮望一手輕撫她的頭發,像是在摸寵物,淡淡道:“你這麼熱情,我怎麼走得動。”
……
明明他的聲音很正經,沒有一點讓人浮想聯翩的因素,尤霓霓的耳朵卻莫名開始發燙。
熱情?
她哪裡熱情了?
尤霓霓不解,抬頭,本想問問他,卻發現自己好像變高了。
片刻後,找到了原因,
她沉默著,鬆開緊緊纏在陳淮望身上的腿,恢複雙腳站立,不自在地清清嗓子。
“我……我這是條件反射,你彆誤會。”
陳淮望低頭看她,一向冷淡的黑瞳裡有光流轉,反問:“我誤會什麼了?”
“……”
明知故問?
尤霓霓突然發現,他這個人真是本事不小。
在鬼屋這種驚悚氛圍下,居然都能製造出摩天輪裡才有的粉紅泡泡。
不過,隻要不說話,就不會上當!
本著這個交流原則,尤霓霓果斷閉上嘴巴,回歸正事,重新找熒光棒。
幸好這次終於成功了。
很快,她在一個手術室裡發現了傳說中那一點“希望的光”。
尤霓霓被成功的喜悅衝昏頭腦,一時忘了害怕,竟然放開陳淮望,一個人衝到手術室裡。
誰知剛拿起來熒光棒,門突然“嘭”地關上。
讓人有種中計的感覺。
她嚇得縮了縮脖子,猶如一隻受驚的小動物,趕緊回頭,身後卻空無一人。
尤霓霓慌了神,緊緊捏著熒光棒,顫著嗓子,叫道:“陳淮望?”
沒人回應。
又叫了幾聲,還是沒反應。
她心裡有點毛毛的,正在猶豫是在這裡等著,還是出去看看,忽然間,躺在角落病床上的“鬼”猛地坐了起來。
他拖著關節扭曲的身體,下了床,朝她踮腳走來。
……
尤霓霓瘋了,這下完全沒時間猶豫,以最快的速度瘋狂衝向門口。
一打開門,外麵站著一個人。
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便發現是陳淮望的衣服,她鬆了一口氣,趕緊重新抱住他的手臂。
“你剛才去哪兒了啊,我都快被嚇死了。”
尤霓霓一邊說著,一邊觀察周圍環境,迅速拉著他往前走,生怕手術室裡的“鬼”追上來。
可是遲遲沒有聽見回答的聲音。
莫名的,她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機械地轉過脖子,回頭一看。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尤霓霓的呼吸驟停,隨後被嚇哭了,而且還是瓢潑大哭。
她用儘全身力氣推開眼前的陌生生物,嘴裡的“媽媽”和“陳淮望”交替出現。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無助茫然地看著四周,大腦打結,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
見狀,陳淮望知道自己玩過頭了,一手摘下麵具,一手將她摟進懷裡,拍著她的後背,安撫道:“我在這兒。”
他沒想真的嚇她,隻是覺得她大哭的樣子太可愛了,和上次偷偷掉眼淚完全不同。
好在他的安撫有點用。
熟悉的聲音和氣味讓人心安,尤霓霓的情緒稍微穩定下來,淚眼朦朧地抬頭,小手摸摸他的臉。
有溫度。
確認他真的是本人後,她哇的一聲,哭得更厲害了。
因為她意識到自己剛才被他騙了。
一時間,憤怒戰勝恐懼。
尤霓霓不接受他的好意,重新一把推開他,自個兒往前走,靠著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聲,反倒闖出一片新天地,嚇得連“鬼”都不敢靠近。
陳淮望覺得好笑,跟在她的身後。
在這樣“鬼見愁”的氣勢下,她不知不覺順利走到了出口。
出去的那一刹那,尤霓霓如獲新生,第一次這麼渴望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