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傍晚, 趙慕予最終還是沒有跟上去。
出租車上。
窗戶半降, 殘留著黃昏餘溫的晚風灌進車廂, 溫度正好,讓人恍惚間仿佛回到春天。
尤霓霓本來有些難受,被風這麼一吹, 終於舒服了些。
她撓了撓脖子, 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睡眼惺忪地確認周圍環境。
誰知一扭頭,便看見陳淮望的臉,在還沒有完全降臨的夜色裡明明滅滅。
剛才那些不開心的事瞬間重回尤霓霓的大腦。
她努力撐起靠在陳淮望身上的身子,和他拉開距離, 控訴道:“你這個騙子!又想帶我去哪裡!彆以為我喝了酒就可以對我為所欲為!你要是敢對我亂來, 看我怎麼收拾你!”
騙子?為所欲為?亂來?
哦喲,要不要搞得這麼嚇人啊。
老實的司機師傅一聽這些詞兒,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抖,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後座穿校服的倆人。
隻可惜沒看出什麼蹊蹺來, 倒是廣播電台這時正好放到未成年人犯罪的新聞。
於是他默默調大廣播的音量, 希望能夠起到一點警示作用。
然而沒一個人理他。
陳淮望抬起右手,輕鬆握住尤霓霓舉起來示威的拳頭, 把她快要撞向車門的身子拉了回來, 說的還是那句話。
“我騙你什麼了。”
而尤霓霓依然回答不上來這個問題。
好在這次她沒有再把自己念睡著, 但也沒有正麵回答問題, 因為她發現陳淮望確實沒有騙她, 隻不過沒有主動告訴她而已。
找不到有力證據, 她隻能顧左右而言他:“我喝了酒,現在腦子不清醒,說不過你。反正,反正你最會玩這種語言遊戲了!”
倒是會給自己找借口。
陳淮望不和喝醉的人計較,大手按住她的腦袋,讓她重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邊拍著她的後背,一邊輕聲哄她。
“不是難受嗎,再睡一會兒。”
是有點難受。
不過再難受她也不睡了。
尤霓霓動了動腦袋,掙紮著想要坐起來的同時,有理有據地曲解他的好意。
“等我睡著,你就好把我賣了是吧?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我喝的是啤酒,不是假酒,腦子還沒有受損好嗎!”
陳淮望動作未停,垂眸睨了她一眼。
原本以為是玩笑話,沒有回應的必要,卻見她一臉認真,不像開玩笑,似乎真的就是那樣想的。
這麼沒有安全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今天發生的事有關。
為了消除她的不安,陳淮望隻能打一次臉,回了句:“你還沒有那麼值錢。”
“……哼。”
尤霓霓當然沒聽出話裡的安慰成分,隻覺得他又在諷刺她,卻又沒辦法反駁。
是啊。
像她這樣爸媽不疼,朋友不愛的人,的確沒多少價值。
好不容易稍微忘掉的傷心事又被提起,惹得尤霓霓憂鬱複發。
這下她不僅不掙紮了,就連被賣一事也妥協了,自暴自棄地靠在陳淮望的身上,咕噥道:“賣吧賣吧。要是能賣個好價錢,讓你過上好日子,我也算是做好事積德了……”
睡意在有節奏的輕拍下漸漸襲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乾脆沒了聲兒。
陳淮望的手一頓,拭去她眼角不知什麼時候滲出的眼淚。
現在他已經不關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隻希望她一覺睡醒後,能夠重新開心起來。
*
由於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有些堵車,等抵達目的地的時候,晚霞早已褪儘,取而代之的是沒有星星的夜空。
陳淮望背著還在熟睡的人往小區裡麵走。
結果不知道是不是預感到了什麼,當他一隻腳剛踏進小區大門,原本趴在他背上睡得好好的人突然驚醒,環顧四周,覺得有點眼熟。
隨後,她意識到這是要送她回家的意思,立馬強烈抗議道:“我不要回去!”
說這話的同時,她還拚命蹬著兩條腿,動作幅度大得像是恨不得直接能從他的身上跳下去。
陳淮望怕她摔下來,隻能暫時調頭,朝遠離小區的方向走去。
等她差不多睡著後,又再重新折回來。
誰知每次當他快要靠近小區大門的時候,她總能瞬間醒過來,仿佛在身上裝了雷達似的,而且一次比一次更激動地抗議。
就這樣嘗試了數次,並且次次都以失敗告終後,陳淮望不做無用功了,把背上的人放了下來。
腳一沾地,尤霓霓慌了。
雖然酒還沒有醒,但她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有點不講理,害怕因為不聽話而被他丟下,趕緊衝他張開手,想要重新讓他背。
陳淮望卻沒有理會她的耍賴。
他把她不安分的手拉了下來,看著她的眼睛,好好問她:“你不回家想去哪兒?”
語氣很正常,可落進尤霓霓的耳朵裡,更像是責罵。
於是她沒有說話了,隻埋著腦袋。
沒一會兒,眼淚啪嗒啪嗒掉在水泥地上。
陳淮望不知道哪句話又碰到了她的傷心事,見狀,趕緊扣著她的後腦勺,把她重新摟進懷裡,毫無原則地哄道:“好了,不想回家就不回,彆哭了。”
嗯?
這是不會丟下她的意思嗎?
尤霓霓抽抽鼻子,在他胸口蹭了蹭眼淚,這才回答他的上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