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隨著日頭西斜,天邊燒起一團團燦爛豔美的晚霞,持續了將近一個白晝的審神者聚會也走到了尾聲。刀劍男士們臉上帶著或無奈或寵溺的笑容,攙扶著後期多多少少都飲了些許酒液的主殿走向傳送的地點。
“咪醬你放開我啦——再讓我喝一杯,就一小杯!”
兩頰殷紅,眼神迷離,就連走路都有點東倒西歪的美麗女子耍賴般的搖晃著動作溫柔地挾著她的手臂離開的高大男子,刻意拉長的聲調顯得十分軟糯。
可惜麵對這樣充滿誘惑力的撒嬌攻勢,已經有了足夠經驗的燭台切光忠並不為其所動,他金瞳微眯,似笑非笑地說道,“主殿,出門前您可是保證過,兩壺清酒,絕不多喝——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剛才您喝的那一杯,已經是第三壺了。”
“......”
“哎呀我的頭突然好痛,嗚嗚嗚咪醬你快幫我揉一揉qwq。”
短暫的沉默後,本以為自己的小動作足夠隱蔽的女嬸心虛地眨眨眼,突然演技稀爛地捂著自己的腦門,大呼小叫起來。
“您這人真是——”
燭台切又怎麼可能看不出自家主殿那幾乎可以一眼看穿的裝腔作勢,他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不再追究她偷偷喝酒的小心機,而是伸出手不輕不重地按壓著女子兩側的太陽穴,“現在好一點了嗎?”
“唔,就這裡,再重一點。”
放心地將全身重量交付給自己的近侍,感受著對方在短暫的身體僵硬後方才有些猶豫地伸手搭在自己腰間,審神者蹭了蹭那片溫熱柔軟的胸膛,笑得眉眼飛揚,“我最喜歡咪醬了~~”
“......”
心潮起伏下並沒有第一時間回複審神者的燭台切下意識地加重了箍住對方腰肢的手上力度,嘴唇翕動地想要說些什麼,還來不及出口,下一瞬他的眼神便驟然轉冷。
電光火石的刹那,身側站著審神者的他根本來不及拔出腰間的本體,唯一所能做的,隻有將她重重擁入懷中,用自己毫不設防的後背迎向那把突如其來的鋒利太刀。
不詳的血色一閃而過。
“咪......咪醬?”
甜美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女性審神者顫抖著右手撫上自己沁濕的臉頰,觸目驚心的鮮血自指尖緩緩流淌,滴落在草地之上,將原本蒼翠的染上大片大片的豔紅——這並不是她的鮮血,實際上,她眼下毫發無損。
即使背上的那道傷口極深,甚至在行動間隱約可見森白的骨茬,燭台切握著武器的手依然不曾有過顫抖,他牢牢地將自己的審神者護持在身後,將四周蠢動著窺伺主殿的溯行軍一個個斬落。隨著時間的流逝,鮮血大量流失的他已經逐漸失去了力氣,眼前的世界逐漸黯淡失色,最後徹底失去了光明。
來自背部的劇烈疼痛侵蝕下,他的身體漸漸變得冰冷、麻木、僵硬......如今唯一能夠讓他感受到自身存在的,隻有來自身後人聲嘶力竭的哭泣哀鳴。
“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住手!你們住手啊!!”
“咪醬,彆管我了!你快跑,快跑!!”
主殿......在哭呢......
他是不是讓主殿難過了?
燭台切混沌一片的大腦突然變得清醒起來,就連軟弱無力的雙手都重新擁有了力量。
啊—啊—自己真是差勁,身為刀劍,連最基本的責任都沒能儘到。
弱爆了。
“在戰鬥中倒下是很常見的事情——”
燭台切側過頭“看”向自己的身後,早已失去視覺的眼睛並不能在最後讓他看清主殿的麵容,他的心中有些失望,卻又有點小慶幸——畢竟他最喜歡的,還是主殿明媚無憂宛若春花般的笑靨......他可永遠都不想見到主殿難過的模樣。
“不過雖然如此,最後的最後,讓您見到我如此狼狽的樣子,果然還是有點不甘心呢。”
衣衫綻裂,身上所有的傷口都被重新撕扯開的刀劍男士,以奮不顧身的姿態衝向氣勢洶洶殺來的敵方太刀,成功將其斬殺的同時,周身也泛起了淡淡的螢光。
“主殿,燭台切無能,要先走一步了。”
“無論如何......請您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光芒愈盛,處於中央的燭台切身形便愈發單薄透明,他澄澈的金眸裡沒有痛苦沒有悲傷,隻有無儘的祝福和祈願。在女嬸強撐著腳軟的身體連滾帶爬地即將來到他麵前時,最後僅存的軀體也一道散去,光芒消失,撲了個空的審神者狼狽地摔倒在地,沾染著血水淚水和泥灰的漂亮麵容一片死寂,曾經閃耀著靈動眸光的雙眼空空蕩蕩,毫無生機。
“咪醬你不是說過,會一直一直陪伴在我身邊嗎?”
“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的....刀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