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將軍府上的詭異事件被一位年輕的陰陽師解決了的消息,就像是插上翅膀般, 幾天之內就傳遍了整個京都。
有幸見過他的人們樂此不疲地議論著那位陰陽師出眾的麵容, 優雅的身姿,溫文爾雅的態度, 強大的實力......種種或真或假的流言堆砌起來,簡直快把他捧到了與百年前那位冠蓋平安京的偉大存在相差無幾的位置。
“又失敗了......”
此時此刻, 位於流言風暴中心的那位主角,正陷入深深的鬱卒狀態。
明明最後落下一筆便能成功的咒符, 卻始終功敗垂成, 一陣劇烈的靈氣波動後, 往往無風自燃, 灰燼散去, 隻在桌案上留下淡淡的焦痕。
“為什麼陰陽師就一定要手動畫符,拿個蓋章往符紙上戳就不行?人類就是因為懂得運用工具才能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陰陽術法怎麼還是停留在舊傳統上,迂腐!老朽!不開竅!”
在入門級彆的安神符上卡了數日的莫白芷已經快要失去耐性了。
“噗——”
自身後傳來的輕笑聲讓莫白芷迅速從暴躁的情緒中抽離,表情訕訕地轉身望向不遠處那位笑意盈盈的刀劍男士, “我說的是真心話。”
“是,是。主殿說的話自然都是有道理的。”
自家從容不迫,溫和淡然的主殿難得表現如此激烈明朗的情緒,鶴丸不僅沒有覺得怪異,反而覺得這樣的主殿分外鮮活靈動, 可愛得不得了。【論主控程度再一次加深】
——這種莫名其妙被寵溺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一點都沒得到安慰的莫白芷嘴角不著痕跡地抽搐幾下, 把桌案上四散的符紙、朱砂和毛筆收拾整齊後隨口問了一句, “今天有沒有人跑來挑戰?”
自家事自家明,莫白芷知道他自己有幾斤幾兩,連初級符咒都畫不出幾個的他聽到街頭巷尾的那些小道消息時簡直羞恥感爆\炸。自己羞恥也就罷了,可更棘手的壓力卻是來自那些莫名其妙就被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小年輕踩在頭頂上的同行。
得到將軍賜下的這棟屋宅後,三天兩頭就有心懷不忿的人上門借“討教”之名,行滋事之實。
至於結果——
隻能說,如果他們這群人在陰陽道術上的實力可以把莫白芷甩出幾條街的話,那麼論正麵對戰,後者可以把他們甩到月球上。
“有是有,不過是個連惡作劇都沒撐過去的小角色,就不用浪費主殿您的時間了。”
把手上的果盤推到主殿麵前的鶴丸嬉笑著說道。
“哦。”
本就不勝其擾的莫白芷聽到這裡,也沒有多問,默默在盤裡取了顆脆桃啃吧起來。
大概猜到自家主殿會是什麼反應的鶴丸舒了口氣,腦海中憶起今晨那個趾高氣昂登門,嘴上還不乾不淨的家夥,又有些懊悔。
隻打...咳,因為一些小意外隻摔斷他三條肋骨還是有點便宜他了,下一次應該把院子裡的那個坑再挖得深點。
鶴·土撥鼠·丸暗自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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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啊,將軍府上的怪事竟然是由活人引起的。”
“沒什麼好稀奇的,很簡單的道理——鬼怪可不會刻意磨斷用於鎮宅的寶刀,能做出這種事情的,隻有人類。”
梅雨季節到來的京都已經許久不曾見過日頭,濕漉漉地籠在一層薄薄的霧氣中,連呼吸間都帶上了沁涼的水汽。
沒有專人打理庭院裡的繁茂地長著大片大片的野花野草,並不規律整齊,卻有種天生自然的生機勃勃。雜色的山茶開得熱鬨,三五成群地怒放著,花瓣上滾動著大滴大滴的水珠,壓得它們花枝低垂,像是受了斥責的孩童。
坐在外廊欣賞著雨滴打在生著青苔的簷角,仿佛簾布般細密落下的莫白芷閒閒應了鶴丸一句,
繡著金線的素白寬大袖口垂落在木板上,仿佛平白生出了一朵迤邐的花。
“說是妖物出沒,庭院裡卻沒有妖氣,被人為破壞的刀劍,實力高強卻莫名死於非命的陰陽人士,從一開始,將軍府上的事件就透著古怪的氣息。”
“還有那位侍女送上來的飯菜。”
說到這裡的莫白芷無奈地抿了抿嘴唇,“也許會很美味吧,雖然我是不敢吃的。”
在他之前的那幾位同僚,之所以會落得那般淒涼的下場,自然與那飯食裡添加的小小“佐料”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更可悲的是,清姬——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那座庭院最初的主人,借助某種特異的力量,她以普通人的身份,近乎入魔。她的執念化身一直身著當年她與將軍初遇時的服裝,那套曾經被盛情讚揚過的衣服,多年之後卻早已被對方拋之腦後,半點印象都不曾留下。
甚至就連她的名字,也是在一切塵埃落定後才被將軍恍然提及,評價道“的確是很久不曾見過她了,原來竟變成了怪物。”
“那位姬君,真是可憐又可恨的啊。”
莫白芷身側的鶴丸如是感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