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今燃像模像樣地彎下腰,手上不動聲色將袋子藏到身後，打量她手裡的袋子,“是少了很多。”
寧自笙抱起袋子,看到底部的洞，不可思議眨眨眼,“袋子破了——”
她望向兩人走過來的路,沒發現地上有易拉罐，而且就算是掉到地上也會有聲音,她肯定聽得見。
不對呀……
寧自笙：“易拉罐要是掉在地上，你在後麵肯定看得見啊。”
許今燃忍著笑意，裝作沒聽懂，“嗯？”
寧自笙抿抿粉唇，掃了眼他的手,“你的袋子呢？”
說著要繞到他身後,許今燃側身躲。
他躲,她追。
兩人在梧桐樹下轉了幾個圈。
寧自笙無語：“我都看到了！你彆藏了！真幼稚……”
許今燃也不在意她形容自己幼稚,從喉間低低溢出一聲笑，不再逗她,將袋子伸出來。
袋子裡滿滿的酒，她少掉的酒都跑到他那裡去了。
寧自笙好奇又疑惑：“你是怎麼弄到你那裡去的？”
許今燃聳聳肩,沒說，伸出手,“把你的袋子給我。”
“為什麼？”
“袋子不是破了？放到我這。”
“不用。”寧自笙抱起袋子,用胳膊捂住底部的破洞,“這樣就好了。”
他揚了下眉梢。
寧自笙抱著袋子，走兩步看一眼他手裡的袋子，“謝謝你幫我拿過去，不過……”
“你不會是邊走邊掏吧？”
掏？？
許今燃腳步微滯，“你能換個字形容麼？”
“好吧。拿。”
寧自笙說，偷偷笑了一下。
兩人回到遊戲城，其他人還在遊戲，見他們回來了，默契地拍拍鼓掌。
彭平拿腔拿調：“現在向我們走來的這對新人……”
程昂勒住他，“閉嘴吧你！”
寧自笙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回想第一次見到他們這群男生，她在巷子裡偷看他們跟人打架，個個身手了得，氣勢洶洶，怎麼也想不到私下會是這樣。
幾人重新調整座位坐成一圈，一直玩到四點半寧自笙回家。
晚上，寧自笙躺在床上跟杜莘聊當天發生的趣事。
【你什麼時候也來玩呀？】
【我也想啊，可是馬上就開學了，我媽在家沒事就盯著我，嗚嗚嗚嗚嗚嗚我好想去玩！！】
寧自笙在床上滾了一圈，天花板上的吊燈出現在她視線正中間，她眼底的惆悵被點亮些許。
再過半個月就開學了，她也很難去遊戲城了……
-
周四，寧自笙坐在去遊戲城的公交車上，做了一個決定——
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抓到一隻娃娃，不管是萵筍還是菠蘿！
大概是寧自笙的意念太強，她竟然隻抓一次就抓到了。
寧自笙從洞裡拿出萵筍娃娃的一刻還有些不敢相信。
她摸了摸萵筍綠綠的腦袋，綠綠的身子，又摸摸它黑黑的眼睛，黑黑的嘴巴，可惜沒有鼻子……
寧自笙用臉頰蹭了蹭，臉上一片柔軟，喜悅霎時充滿胸腔。
而喜悅過後，寧自笙決定再接再厲，把菠蘿也抓住。
可惜，這次一直玩到寧自笙困了，也沒能抓到。
她對著娃娃機裡的爪子搖搖頭，“看來，你還是那個一碰到娃娃就自覺鬆一鬆的爪子。”
……
寧自笙抱著萵筍娃娃睡著沒多久，另一張沙發上的許今燃醒來。
這一覺許今燃睡得莫名不爽，等他撐著沙發準備坐起來，才發現還有更讓他不爽的地方——
他落枕了。
許今燃皺緊眉，在沙發上坐了會，慢吞吞站起身，他捂著脖子從沙發下來，去吧台倒牛奶。
程昂想玩台球找不到人，見許今燃醒了立馬跑過去，想著再順便拿一瓶飲料。
他跑到吧台前，剛要跟許今燃打招呼，見到他的臉色，硬生生將話憋了回去。
許今燃靠在吧台邊，一手拿著牛奶，杯子裡放著吸管，他低著頭叼著吸管喝牛奶，這個舉動看起來應該挺……
程昂不知道怎麼形容，但是，他做的事跟他現在的表情一點都不匹配——眉頭緊鎖，麵容冰冷，神情困倦又不耐。
程昂知道，他隻有很煩很煩的時候才會這樣，他後知後覺倒吸一口冷氣，慶幸剛剛沒喊他，飲料也不喝了，直接跑開。
許今燃用吸管喝完一杯牛奶，心情沒恢複太多。
他沒心情去玩遊戲，坐回沙發上，準備掏出手機時餘光瞄到地上的一抹綠。
他側眸，地上是個娃娃。
眼前閃現不久前，女生拿著娃娃眼裡發著光的介紹：“這個是萵筍，我抓了好久好久都沒抓到，但是，今天！我竟然一次就抓到了！”
大概是她睡著的時候手無意識鬆開，滑落了。
許今燃盯著那個娃娃，眉頭微皺，過了一會，他還是起身，走過去彎下腰，保持腦袋不動，艱難地撿起娃娃。
不料身後突響一道聲音，“阿燃，你找我乾嘛？”
許今燃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循聲看去，落枕的脖子被扭到，驟然一疼，他手上力道鬆懈，娃娃從指間掉落。
於卓對上許今燃陰沉的臉，反應過來被程昂耍了，暗罵一聲，剛要撤離，視線一轉，發現另一幕，“我靠？”
許今燃忍著打人的衝動，沒搭理他，慢慢轉回頭，看到沙發上的一幕也是微愣。
沙發上，女生仍乖乖躺著，隻不過剛剛那個萵筍娃娃沒落到她懷裡，而是……直接砸到她臉上。
許今燃眉心微跳。
於卓按捺不住好奇心，跑過去，見女生一動不動，“這都沒醒？”
許今燃微抿薄唇，捏住萵筍的腦袋，慢慢把它拿起來。
於卓往後躲了躲，說：“她不會睜著眼吧？我靠那多嚇人？”
許今燃拿起的動作一僵，壓低聲音冰冷吐出一個字：“滾。”
於卓噤聲，但是沒走。
萵筍娃娃被拿開，下麵的臉露出來。
女生閉著眼，睡得很熟的樣子，絲毫沒有被剛剛那一下驚擾的痕跡，長長的睫毛安靜地翹著，呼吸清淺，粉色的唇微微嘟著。
於卓微微提了一口氣，“尼瑪，這太他媽乖了吧——”
許今燃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輕輕將萵筍娃娃放在她懷裡，下一秒提著於卓的領子往外走。
於卓也擔心把寧自笙吵醒，沒有掙紮，出了沙發區推開他就跑，跑了兩步見許今燃沒追，疑惑回身，“你怎麼沒追過來？”
許今燃脖子疼，懶得多看他一眼，揉著脖子回到沙發上，他沒心情玩也睡不著，就躺著閉目養神。
不知多久，他聽到寧自笙起床的動靜，也沒睜眼。
大約又過了二十幾分鐘，許今燃躺煩了，從沙發上起來，一抬眼撞上寧自笙的視線。
女生歪著頭，手上的彩筆尾部戳著臉頰，眉頭微蹙，神情格外複雜。
許今燃動作微緩。
難道是知道他把娃娃砸她臉上了？
寧自笙見他起來了，也不好再盯著他看，移開手低下頭，又後知後覺摸摸臉頰。
彩筆尾巴戳著她的臉頰，戳出了個印子。
許今燃眼角染上幾分玩味。
他聲音有點啞，也沒控製語氣裡的吊兒郎當，“你是用這個姿勢看了我多久？”
寧自笙抬頭瞅他一眼，不說話。
許今燃被她黑亮的眼睛看著，挑眉問：“我臉上有東西？”
寧自笙搖搖頭，還是沒說話，坐在地板上蔫蔫的樣子，下巴抵在桌子上，眼皮耷拉著。
許今燃視線一掃，看到被女生規規整整擺在沙發角落的萵筍娃娃，它被放在草莓娃娃旁邊，一紅一綠，顏色出挑。
他想起第一次見麵，她在出租車上說的“紅配綠出軌事件”。
起身的過程牽扯到脖子，他倒吸一口氣，不耐嘖了聲。
寧自笙聽到，有點擔心，“你怎麼了？”
這會理他了？
許今燃：“落枕了。”
寧自笙沒應聲，低下頭。
許今燃挑了下眉，拿過萵筍娃娃，在手上轉了幾圈，見商標上沒標注是什麼蔬菜，漫不經心說：“為什麼是萵筍，不是西藍花？”
寧自笙小臉微皺，“西藍花？”
許今燃“嗯”了聲。
寧自笙無奈地放下彩筆，兩隻小手在空中比劃，“萵筍的下麵很長——西藍花的下麵很短——”
許今燃靜默兩秒，腦子裡的想法不可控製變了色，一下笑出聲。
寧自笙沒反應過來，就見男生突然笑起來。他第一次笑成這樣，肩膀微微顫抖，睡亂的黑發也在顫動，眼尾細細長長，薄唇揚起，冷淡的側臉多了些懶懶與柔和感。
寧自笙不知道他在笑什麼，隻知道他笑得特彆好看，然後更加鬱悶。
十幾分鐘前，她在整理來這裡以後畫的畫。
她把這裡所有人都畫了下來，有的還畫了兩三幅，除了許今燃。
但是，他不喜歡被人畫，她也不能逼他。
唉……
寧自笙歪歪頭，還是想辦法轉移注意力吧。
許今燃笑完了，舔了下乾燥的唇，再次向女生看去，就見她那張小臉已經一掃陰霾，晴空萬裡。
她仍趴在茶幾上，不知什麼時候掏出的手機，對著屏幕上的一幅畫，眼睛能發光似的。
許今燃眯了下眸，發現——
她現在這個表情，跟他們第一次見麵，她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樣。
他站起身，看清她屏幕上的內容。
屏幕上是個手繪的二次元女生，女生從上到下以及她手上拿的東西，所用的顏色加起來能有幾十種。
色彩斑斕的一片，顏色衝擊感很強。
許今燃：“在看什麼？”
寧自笙將手機拿起，舉到他麵前，“這是我喜歡的畫師最近畫的新人設圖！”
……所以，她當時那麼看他，是把他當“人設圖”了？
許今燃剛要說話，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起，他掏出來本來準備掛斷，見到備注，停住動作。
他抿了下唇，最後接通。
這通電話打了十幾分鐘，寧自笙隻聽到他說幾句話。
“……”
“不想回去。”
“……”
“不知道。”
“……”
“哦。”
“……”
“知道了。”
“……”
“先掛了。”
“……”
“爺爺再見。”
寧自笙見他一通電話結束，臉色不太好看，便安安靜靜地繼續看人設圖。
許今燃打開叫車軟件，隨口問：“你回不回家？”
寧自笙茫然：“嗯？”
“我有事現在要回去，我們順路。”
寧自笙看一眼時間，比她平常回家要早半個小時，她想了想，試探性問：“那我有什麼好處嗎？”
許今燃停下按鍵的動作，好笑地問：“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