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驚花噎了半晌,決不和一個死計較,但依然很是磨了磨牙:“是我不想早點嗎!這不是好不容易蹲到一個道脈不通還肯登雲梯的嗎?多難啊!!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的了嗎!!”
“她道脈也漏,這天下隻有你會補脈,藏著掖著!你以我很想找你嗎?不是你到死也沒個徒弟,我能這裡礙你的眼嗎?!我不找你,還能找誰?”
汲羅的聲音依然很輕:“我的傳承隻本派弟子。”
“知道知道。”耿驚花不耐煩道:“但這不是已經成了你們浮玉山的掛名弟子了嗎?你還想什麼滑板車?”
“可她還不會留君三式,如何算得本派弟子?”
耿驚花深吸一口氣:“那是你們內弟子會的劍法,她一個符修,怎麼學劍!你個狗東西,怎麼不講基本法啊!!!難道你寧可自的傳承就此斷絕嗎?!”
空蕩蕩的牢房裡,他大聲的抱怨顯得格外瘋癲。
這麼大是聲音,本該早就惹得整個牢房都不滿抱怨,然而顯然,其他都聽不到他的聲音。
如此罵了許久,耿驚花似是累了,安靜了許久,慢慢從搖搖椅上站起身,輕聲問道。
“所以,還有多久?”
過了很久,汲羅的聲音輕得像雲霧一般響了起。
“三天,會有最一批點魔囚徒被填這裡。”
……
黑夜很長。
但如果反複不斷地去思忖某件事的時候,天亮又會變得很快。
虞絨絨多少是覺得自設想的方向有點誤入歧途的。
否則她怎麼會鬼迷心竅地一邊亂想,一邊真的和衣爬起,俯身認真地畫了一夜的符。
是爆炸符。
——“符啊,不拘泥那些線,去看,你當時看到的是什麼,想到的是什麼,想的是什麼,畫出的是什麼。”
她認真地想過了的。
不得不承認,從馬車裡扔出那張符的時候,她心中鬱鬱,隻想炸開自體內道脈,炸死某個令嘔的死渣男。
而在牢獄裡穿梭的時候,她也不是沒想過暴力破局,炸開一條生路。
若不是七師伯點醒她,她也真的是自都沒想到,她的內心竟然還有過這麼多活動。
也很難啟齒,她這一夜畫符的時候,都在認真思考,仔細裁,如何把整個虎峰都炸了。
山是山的模樣。
山上的符是另一個模樣。
在已經有了符的情況下,有時候其實隻用修改其中的幾道符意,符陣就會變成另外的模樣。
虞絨絨一邊回憶,一邊思索,筆下不斷地在紙上勾勒著什麼。
如果此時此刻,那位驗了爆炸囚室的老林長老看,一會一眼就看出,她的筆下竟然便是虎峰上盤桓的那大陣的一隅。
而她精妙地撥動這裡,撬動那裡,大陣好似竟然便已經變成了他完全不懂,也難以理解的模樣。
天色漸明,黎明啟,虞絨絨的房卻突然被扣響。
虞絨絨有些訝異地打開房,敲的卻不是傅時畫。
而是那位被視浮玉山希望的天生道脈阮鐵。
他的身上是內弟子可以穿的黑金雙色道服,若不是虞絨絨看到了他築基時的樣子,絕難將前這個眉目溫潤的少年與那個黑漆漆的肮臟乞兒聯係起。
“我是阮鐵,鐵牛。”阮鐵自報家,對上虞絨絨有些疑惑的目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撓了撓頭:“沒有的事情,就是……路過,還、還有一樣東西想你。”
虞絨絨心道什麼路過這麼早。
你們內弟子練功這麼刻苦的嗎?
再反觀一下好似過分鬆散的樓,以及她好似從未見過傅時畫練功,竟然不知不覺騰起了一點危機意識。
阮鐵速度極快極鬼祟地從懷裡掏出了樣東西,火速塞在了虞絨絨手裡,再退兩步,找了個院子裡空曠的地方,突然抽出了自腰側的劍。
虞絨絨:!!
她眼前倏而一花。
少年的劍還有些生澀,劍氣卻是流暢的,似是了讓她看得清楚,他的每一招都帶著近乎刻意的凝滯與緩慢。
“瀟瀟雨。”
“千點淚。”
他騰身收劍再出:“長河水。”
虞絨絨倏而明白了什麼,她低頭看向手裡的東西。
是一本冊子,上寫著四個大字。
留君三式。
每個派都有那麼一些不傳之秘,內秘法。顯然,阮鐵學會這劍不久,便急急忙忙跑想教她,以報答當日的恩情。
但他不說報恩,顯然是覺得,縱使自做了這樣違反規的事情,也不足以抵消虞絨絨當時的三塊靈石。
再抬頭時,阮鐵已經沒了蹤影,院裡隻還剩下一些還沒散去的劍意。
虞絨絨抬起手,在半空中勾勒一遍那樣的劍。
再輕聲呢喃重複。
“瀟瀟雨。”
“千點淚。”
“長河水。”
“……嗯,浮玉山可真是缺水啊。”
……
耿驚花輕輕彈了彈道袍上的灰,心道這可真是無心栽柳柳成蔭,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他突地笑了笑,表情得意道:“汲羅,沒想到吧?現在總可以了吧?”
過了許久。
囚室上空終飄蕩起了汲羅的聲音:“傳承就在這裡。她不是早就已經看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