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什麼都不要說。我不想聽到他的名字。”傅時畫將她抱得很緊,仿佛隻有這樣,他們才可以汲取到彼此身上的溫度。
虞絨絨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卻能感覺到他們周圍原本繾綣的風,倏而變了。
夏日纏綿的風變得蕭瑟,風中帶了某種近乎肆虐的劍意,有石塊裂開的些許碎聲,原本已經安靜了下來的湖麵再起漣漪,甚至掀起了浪花,燭符燈在簷下左右搖擺,好似不堪重負。
剛剛進行了一圈晚餐消食散步的虞父虞母說是要看開一點,結果那麼大一個虞府,兩個人卻還是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隔著一片小竹林地走到了距離虞絨絨的小院極近的地方。
雖說道脈也是不通,但虞家血脈以財入道,也是可以到堪比築基的修為的,因而兩人自然不可能對風中激蕩的劍氣毫無所覺。
虞父倒吸一口冷氣,踮腳去看,卻被院牆擋了個十成十,心焦地在碎石小道上踱步:“怎麼回事,不會是打起來了吧?哎喲現在的年輕人啊,你說這是去勸還是不勸?咱們絨絨什麼境界了來著?咱們還能勸得住嗎?咱絨絨打得過小傅嗎?可彆吃虧了啊。”
他絮絮叨叨了半天,虞母卻毫無反應,虞父焦急地看過來:“夫人啊,你怎麼一點都不著急啊。”
“急啊,怎麼不急。”虞母也是一跺腳,幽幽道:“你說,這兩個孩子都在一個這麼隱秘的院子裡了,怎麼不乾點正事,淨想著打架過招呢?哎喲,這可不行啊,小傅這孩子,到底行不行啊?”
虞父瞳孔地震:“……???”
虞父虞母各有各的擔憂,在回過神聽清了彼此的話後,相互亂瞪一眼,虞父到底還是軟了下來:“夫人啊,我這不是怕我們絨絨吃虧嗎?而且,而且你這麼想,那萬一這小傅太行了,吃虧的不還是咱們絨絨嗎?”
虞母瞪眼道:“你這什麼老舊思想?你情我願的事情,怎麼就變成女孩子吃虧了?我虞家的女兒,本來就敢愛敢恨,敢作敢當。少拿那點世俗的老觀念來綁架我們絨絨啊。”
頓了頓,她又小聲道:“再說了,修真歲月那麼長呢,依我看,在一棵樹上吊死,那才是真正的吃虧。”
虞父震驚:“……???夫、夫人?你說什麼?”
兩人距離虞絨絨的小院確實有一段距離,中間有竹林有高牆,兩人說話的聲音也不大,又是夫妻二人私下裡,說氣話來,自然格外家常且毫無顧忌了些。
可是以虞絨絨和傅時畫一個元嬰一個化神的耳力,還是將所有的對話都一個字不漏地收入了耳中。
虞絨絨:“……”傅時畫:“……”
傅時畫此前因為如此這般的陰差陽錯而難明難言的激蕩心緒都倏而頓了頓,周身激蕩的劍氣也激蕩不起什麼氣勢了,甚至連抱著虞絨絨的手臂,都變得有些莫名僵硬了起來。
虞絨絨想裝作沒聽見都裝不了,隻好乾笑一聲,乾巴巴道:“那個,平時,平時他們也不是這樣的。我們家吧,大家都比較、比較隨意自在,就……也不是,不是那個意思……”
說到最後,她自己都覺得解釋不清,乾脆尷尬地閉了嘴。
傅時畫滿腦子都是虞母飽含擔憂餘音繞梁的那句“小傅這孩子,到底行不行啊”。
行不行啊。
行,不,行,啊。
傅時畫:“…………”
半晌,他倏而一把抱起了虞絨絨,在她的一聲驚呼後,就這麼起身,再走到了她房間的門前,一把推開了房門。
“吱呀”一聲輕響,卻在這樣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
隨著傅時畫的腳步,整個房間裡的燭符燈都亮了起來,卻並非是屋簷上的那般明亮,反而照得房間裡一片繾綣幽暗。
虞絨絨的房間裡華美精巧,傅時畫卻顯然沒有多看半眼的興趣,就這麼徑直將虞絨絨放在了床上,再一把撐在了她的頭側,壓身下來,有些咬牙切齒,嗓音更是喑啞道:“聽起來,令堂好像……很是質疑我呢。”
不等虞絨絨反應,他又繼續道:“虞家的家風真是開明呢,修真歲月那麼長,小師妹是不是也覺得,若是在我這一棵樹上一直吊著,實在是太虧了呢?”
虞絨絨在短暫的錯愕後,終於慢慢笑了起來,她分明眼角還帶著紅意,但在這樣的燭燈之下,如此的飛紅卻好似沾染了一層其他的意思。
然後,她直起了一點上半身,貼上傅時畫的耳邊,再帶著笑意低聲道:“那大師兄現在,要和我做一點正事嗎?不然,我怎麼知道虧不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