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那一瞬間,他覺得,這還遠遠不夠。
嘎嘣一聲。
不二的思緒到此戛然而止。
這是現實中的白蘭拆開了一包棉花糖,包裝袋發出清脆的聲響,氮氣一湧而出,讓那膨脹的塑料迅速癟了下去。
他像聽睡前故事一樣津津有味,吃得也同樣津津有味,看到不二沉思的目光轉過來,還伸出手,將袋子遞過去:“來一顆?”
也許是出於某種意義的同情,他慷慨地分享了自己摯愛的零食。
不二委婉地謝絕了。
他們的飲用水存得並不多,在炎炎烈日下,選擇這種糖分高的甜食對他來說並不明智。
白蘭或許不是普通人,可以不戴帽子,也不戴墨鏡,笑眯眯地坐在太陽下仿佛在巴厘島曬日光浴一般悠閒自在,他可做不到。
想到這裡,不二看了眼並不大管用的導航儀和地圖,微微蹙眉,估算著到下一個村鎮的距離和時間。
以他們現在的速度,如果天黑之前能補充水源的話……
這時,白蘭換成法語跟那駕車的塞內加爾小哥說了幾句話,後者湊過來,露出一口白牙,笑著說大約還有一百多公裡。
“能提速嗎?”白蘭認真地問,一邊打量著前麵那隻搖頭晃腦的老牛,似乎在做評估。
他慢吞吞地旋轉著手上的一枚戒指,眼睛也眯了起來。
不二十分擔心,並且有理有據地懷疑,下一秒那頭牛就要長出翅膀飛起來了
然而,小哥淡定地從板車下麵掏出一塊木牌,啪地放在他們麵前,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幾行中文:
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行車不規範……
白蘭回頭看了眼不二,遺憾地放棄了。
*
龍馬一直覺得他是個非常隨心所欲的人。
好像不二周助這個名字就很難被某種東西束縛住,她很難看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想要什麼。
有天,她從不二的畢業作品集裡發現了許多照片,從國中在日本的那一年,到現在、不知不覺已經堆起了厚厚的一摞。
是大掃除的時候從書架上掉下來的,不二翻開來隨意地看了一眼,便笑出聲來。
龍馬硬著頭皮湊過去一看,果然是當年立海大舞台劇的劇照。
“當初他們隻寄了一張過來,存放在手塚那裡,”不二解釋說,“我隻能找到仁王君,拜托他再洗一份了。”
“……”
所以這種黑曆史為什麼要留到現在?
儘管他們都是很懷舊的人,但方式卻不太一樣。
龍馬坐在地板上看完了那本相冊,一抬頭,不二正若有所思地合上筆記本。他看過來,神情與往常比起來,有些異樣。依然是安安靜靜的,眉毛卻蹙了起來。
不二說:“跡部想找你們過去聚會。”
跡部畢業後就去英國繼承家業了,溫布爾頓公開賽離他現在的住址並不遠。大概是他心血來潮,想要找昔日亦敵亦友的熟人聊聊天吧。
而龍馬注意到,他說的是“你們”。
她微微地挑了挑眉毛,眼睛裡透露出明顯的詢問意味。
“有些事情,我到現在還沒想清楚。”不二慢慢地說。
他本以為這是很簡單的事情。
龍馬也是這麼想的,在她看來——不,是在所有人看來,不二有這麼聰明的頭腦,還有什麼能夠為難得到他?
可現在,沙發那邊,與她隔著一張茶幾相望的不二卻並沒有掩飾自己這份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惱。
“我——”他斟酌了一下,才說下去,清冽的藍眼睛也仿佛受到此時情緒的影響黯淡許多,“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龍馬仍然迷惑地望著他,那本相冊無意識地從手中落了下去,外封的硬皮磕在木地板,發出輕而悶的“咚”一聲。
她想起不二應該會很珍惜他的紀念相冊,連忙扶起來,平平整整地擺放到一旁。
“這裡的東西,你先幫我保管一段時間,好嗎?”龍馬再抬起頭時,不二已經離開沙發,在她麵前半蹲下來,伸出手,在那相冊上輕輕拍了一下。
“不二前輩?”
“我想……出去走走。”不二終於下定決心地說道。
龍馬沉默了一會兒,還算鎮定地回複了一聲“哦”。
接著,她問:“要多久?”
“我還沒想好,隻是想去外麵看看,”不二繼續說,“我曾經以為,離你近一點,能從你身上學到點什麼……但好像並不是這樣。所以,我想,應該嘗試著改變一下了。”
龍馬沒有完全理解到他的意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可是,我覺得你隻要做自己就好,不需要學習彆人成為什麼樣的人……啊?”
“不是那個意思。”不二心平氣和地答道,麵上依然帶著淺淺的微笑。但他沒有解釋下去,手輕輕抬起來,指尖微微一動,似乎想要做些什麼,卻又打住了。
他重新站了起來,將筆記本放回到書房裡,出來的時候,又拿了一份傳真文件,遞給龍馬。
“下周,給你介紹一個朋友。”
不二像是早有準備,將龍崎櫻乃帶到了龍馬麵前。
並非是完全取代他的位置——無論如何,龍馬都不是適合獨居的類型。南次郎和倫子都清楚,不二也很清楚,她需要有一個會照顧人的室友。
而這時,非常恰巧地,櫻乃遞交了留學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