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被問的一愣,下意識的道:“我不是春情。”
首先,她不會主動選擇去服侍陳雲端。其次,如果被逼去了清雪院,她也不會像春情那樣懦弱,再者,她不會讓自己輕易就懷了誰的孩子,最後,就算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她也會很珍惜生命。
陳雲正嫌曼曼答的太敷衍,板著臉逼問道:“我是問,如果,如果你處在春情的位置,如果你遇到了類似那樣的事情,如果你不得不麵臨像春情那樣的選擇……你會怎麼做?”
這……曼曼有些不解的望著陳雲正。她越來越猜不透他的心思了。他在試探什麼?他在懷疑什麼?他又想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曼曼深呼一口氣,道:“首先,我不是春情,我和她有著不同的經曆,也有著對未來不同的期許,所以我無法理解她為什麼會選擇用這樣的方式結束生命。但我不認同,也不讚成,如果六爺非要問一個答案,我隻能說不知道。也許設身處地的想,我遇到這樣的境況……”曼曼沉吟了一下,她竟然有點明白春情的心境了。
她就生活在那樣的環境,她的心裡就隻有對家人的感情,她隻有有限的能力,那麼她也就隻有那一個選擇了。
曼曼道:“隻怕奴婢也未必就有更好的選擇。活著有活著的道理,死也有不得不死的理由……”
陳雲正氣的一拍桌子,道:“你這叫什麼話?老天生人於天地間,你父母爹娘養你十幾年,就是叫你胡亂浪費的?什麼叫死也有不得不死的理由?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得想著活著,隻有活著,才有一切,隻有活著,才有可能改變你的處境,隻有活著才有可能改變你的命運。要是稀裡糊塗的就這麼死了,你所經曆的一切冤屈就全白搭了,你想想你父母兄弟得多傷心?你想想你身邊的人得多痛心?我——”
他氣的麵孔通紅,道:“你簡直氣死我了。螻蟻尚且貪生惜命,怎麼你就不懂這個道理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
被他這劈哩啪啦一訓,曼曼有話也都給嗆回來去,她很想反唇相譏罵回去,可一想總這麼孩子似的嗆嗆嗆也解決不了問題,便強自忍著頭疼,道:“奴婢隻是就事論事,死不容易,活著也不容易……”一提到死,陳雲正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曼曼也沒法再往下說了,隻好道:“其實奴婢也不是那等軟弱之人,遇到困難就想著逃避畏縮,一死了之,奴婢挺惜命的,六爺難道沒瞧出來?”
她總算婉轉的表達了她不會輕易就死的決心和信念。
陳雲正臉色稍霽,道:“你還不夠軟弱?我就沒看見過像你這樣遇事就逃避畏縮的人,行了行了,你隻要記著,以後有什麼事都先跟我說,我替你想辦法周全。”
曼曼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心道:還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了。
她毫不懷疑陳雲正發下誓言、許下承諾時的真心,可是人不是一成不變的。如果說這個世上變化最快的,就要屬人心了。
山盟海誓時心是真的,感情是深的,可總會在經曆了這樣那樣的事情之後,人心大變。變了之後,心亦是真的,感情亦是深的,隻不過,對某一個人的感情卻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相信現在的陳雲正,也很感激他肯維護她,但她不可能把這份相信維持上十年、八年。因為沒了這份相信,她在接受陳雲正這些信誓旦旦的話語裡總是打了幾分折扣,也就顯得她沒有多少誠意了。
人總是擅於自欺欺人,尤其女人,曼曼很知道如果她被感動並且願意相信,她或許就真的會和春情是一個下場,要知道女人蠢起來是毫無底線的,她可不願意讓自己柔軟到沒有一點抵抗的能力和餘地,被世事逼的走投無路,隻有一死的結局。
曼曼其實真是個懦弱而軟弱的人。
程大夫開的藥,曼曼吃了三個多月了,可她的身體就像不開花的竹子,渥不熱的石頭,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因為藥太苦了,現在曼曼一聞到藥味就習慣性的作嘔,以至於什麼酸甜的蜜餞到了嘴裡也成了藥味。或者說她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一看到蜜餞,就想到藥,然後就是作嘔。
如果說一開始吃藥隻是為了敷衍陳雲正,那麼現在,曼曼已經到了痛恨不已的地步了。本來就沒病,說不定吃這麼多副藥下去,她真的添病了也說不定呢?
她現在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與這個世界的磁場不合,那麼是不是說不定有一天她還能回去?
隻是這說不定的某一天實在是太過渺茫和遙遠,否則曼曼就打算絕食而死,來驗證這個想法對不對了。
不管怎麼樣,曼曼現在對藥——病十分的焦慮,焦慮到她會異想天開的發愁:萬一自己遲遲不來月事,那會怎麼樣?
關於“怎麼樣”的問題,有很多種答案,好像這“很多種”裡都比“早衰而死”這一種還要難以忍受。
曼曼索性不喝了。藥照舊端來,但她都偷偷倒掉。
人得了病不治,還可能有個自我安慰的借口:病沒好是因為我沒治。可如果一直吃著藥卻不見效,那才是最大的絕望:這病是治不好的了。
可是紙包不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