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終於等到了被陳老爺接見的這一天。
她見他的次數真是廖廖無幾,更彆說這麼近距離的看了。陳老爺也不過四十歲左右的年紀,保養得宜,看上去就是一個俊秀儒雅的美大叔。
曼曼不敢盯著他看,行了禮便規矩的退到一邊。
陳老爺倒是很溫和,命人端了把椅子,叫曼曼坐。曼曼也就沒客氣,既然他給自己尊重了,管他是不是客套呢,待會算帳也是待會的事,曼曼沒想委屈自己。
陳老爺道:“你進府也有幾年了吧?”
曼曼回答道:“是,四年多了。”
陳老爺微微頷首,道:“在這府住的如何?”
曼曼毫不猶豫的道:“奴婢十分感激老爺和太太的收留之恩,奴婢在這裡過的很好。”
陳老爺倒笑了,道:“既然感激,又過的很好,我怎麼聽說你一門心思的要離開陳家呢?”
來了,這就開始興師問罪上了。人乾嗎都有這等劣根性呢?隻允許陳家攆人,隻允許陳家的主子們拋棄人,就不許陳家的奴才自主選擇去留嗎?
曼曼一時有點拿不定該怎麼說。萬一說岔了,陳老爺大發雷霆該怎麼辦?她根本沒有能力和他為敵。
陳老爺似乎看出了曼曼的害怕,道:“不妨,你怎麼想就怎麼說。”
曼曼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奴婢知道,是老爺太太和六爺仁慈,否則像奴婢這種情況,是要做一輩子的奴婢的。可是,奴婢也是有家有爹娘的人,這麼多年不見,心裡很是思念……”
拿人倫孝義說事,總不算框外。
陳老爺不太信曼曼的理由,道:“唔,思念家鄉,思念親人,這是人之常情,但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把他們接出來就是了。”
曼曼有些驚訝的瞪大眼看向陳老爺,道:“可是,故土難離,他們未必肯來,再者,奴婢也沒有那個能力贍養……”
他以什麼理由要把她的家人接出來?彆說她隻是個通房,就是姨娘的家人,都算不得正經親戚,沒聽說誰家把姨娘的父母接過來養老的。
陳老爺隻說了四個字:“事在人為。”
曼曼十分掙紮,細白的牙齒咬著嘴唇,搖頭道:“奴婢想,還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做奴婢最擅長的事情比較好。奴婢明白,是六爺心慈才還了奴婢的死契,奴婢雖然沒多少銀子,可也願意以雙倍之銀替自己贖身……還請老爺開恩。”
曼曼說著,離了座位,恭謹的跪下給陳老爺磕了三個頭。
她磕的真心實意,再抬起臉時,額頭都青了。
陳老爺似笑非笑的俯視著她道:“你這丫頭,難道是想威逼老爺我嗎?”
他是生意場上的人精子,又比自己多混過幾十年的人情往來,曼曼自是知道不可能在他麵前糊弄過去,於是道:“奴婢豈敢,隻是老爺和太太一向在外都有賢名善名,自會體諒奴婢的一番孝心。”
陳老爺慢悠悠的道:“孝心可憫,但是,我不想被人欺騙,蘇曼曼,我問你,你真的想離開陳府嗎?”
他笑的時候,看上去挺可親的,可他不笑的時候,沒什麼情緒的話語裡就帶了冷氣。曼曼怔住,一時倒不敢立刻回話。她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如果自己不說實話,隻怕連最後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吧。
“奴婢不敢欺騙老爺——”
曼曼垂下頭去,輕微的辯彆著,但到底沒再強硬的堅持要離開。
陳老爺看穿了她的心虛道:“陳家不缺人手,若是想要,儘可以去外麵買,不差誰一個。但畢竟陳家養你四年,你捫心自問,陳家有沒有虧待你?”
這話就帶了嚴厲了。蘇曼曼你彆自視甚高,陳家想買一個丫頭,那輕而易舉的事。彆說陳雲正還了她的死契,可要強行留下她也不是辦不到。隻不過陳老爺不想撕破臉罷了。
曼曼搖頭:有也是沒有。
陳老爺道:“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陳府養的人,都不是沒有代價的。”
曼曼心下一凜,隻得輕聲道:“奴婢愚鈍,隻怕要讓老爺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