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唐唐輕聲道:“世間一切本是緣,緣來則聚,緣去則散,何必強求?”
“我……”他話還未出口,杏衣男子突然猛地一揮袖子,黑熊精便陡然從原地消失了。
“咳咳。”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笑盈盈道:“諸位不必擔心,觀音想要點化他,好祝他早日修得正果。”
敖烈撇嘴道:“咦?你說的我們就信啊,你究竟是何人?又怎麼惹怒了師父?”
杏衣男子摸了摸鼻子,偷偷看了陳唐唐一眼,見她還是視自己如無物,不免有些灰心喪氣。
“我赤條條來去,無名無姓,也無人牽掛,”他又看了陳唐唐一眼,“你們就喚我四郎便好。”
“嘿,彆看了,那頭熊到底讓你弄到哪裡去了?”
四郎撥弄著手裡的金籌:“應該出現在觀音的紫竹林吧,觀音想讓他當個守山大神,這樣多好,從妖怪變成神仙,真可謂是一步登天啊。”
敖烈小聲道:“可我倒是覺得他想跟在師父身邊。”
四郎嗤笑一聲:“你以為你們師父的徒弟就那麼好當的嗎?你們應該多珍惜一些,這可是你們不知道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他修長的手指一動,“吧嗒”一聲一根金籌落在了地上,就在陳唐唐的腳邊。
陳唐唐視金銀如糞土,沒有動。
四郎抿緊嘴:“你們師父怕是也感覺到了自己與那熊瞎子之間淺淡的緣分,這才趕走那頭熊,怎麼樣?她很冷漠吧?”
孫行者哼了一聲,也不搭理他,徑直走向了陳唐唐。
敖烈低聲道:“活該師父不理你。”
四郎:“喂!你……”
孫行者雙手枕在腦後,輕鬆道:“解決了,咱們繼續上路吧。”
“等等。”陳唐唐停住腳。
四郎眼睛一亮。
陳唐唐問:“原來的方丈哪裡去了?”
孫行者和敖烈同時扭頭看向四郎。
四郎抿唇一笑,如畫的眉眼更加豔麗,他的手探進袖子裡,拖出一隻白貓。
“哎?”陳唐唐指向那隻貓:“這是……方丈?”
“那和尚是金池長老,因為他道德敗壞……”四郎將那隻窈窕的白貓拎到眼前。
白貓“喵”的一聲,猛地撓向四郎。
四郎挑起嘴角,將白貓往天上一拋。
“喵呀——”
貓的慘叫幾乎嚇慘了正偷偷溜出洞府的妖怪們。
虐、虐貓狂魔啊!
對待貓都這樣,更何況是對妖?兄弟們快跑啊!
妖怪們屁滾尿流地往外跑。
貓爪胡亂的在空中抓撓,脖頸後的軟肉卻被人死死卡住了。
四郎搖晃著暈頭暈腦的白貓,笑嘻嘻道:“所以,觀音便罰他供你一路把玩。”
陳唐唐:“……”
把玩啥?貧僧莫不是聽錯了?
“喵嗚——”白貓慘痛哀鳴著,像是對自己不幸命運的哀悼。
陳唐唐正準備接過這可憐的小家夥兒,孫行者卻直接伸出手,拉著那隻貓的兩條後腿看了看。
“喵!”變態啊!
陳唐唐驚呆了:“你、你在做什麼!”
孫行者冷淡道:“徒兒是想看一看他變成貓之後是不是會變性,不會的話,我就幫他做了。”
白貓艱難地並緊雙腿,幾乎要落下淚來。
你這個心狠手辣的碎蛋大聖!我真是看錯人了!
陳唐唐:“……徒兒,你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孫行者轉過頭,略微一勾唇角:“當然不,師父不會讓我這麼做的對吧?”
“阿彌陀佛。”
孫行者隨手一甩,將白貓甩向敖烈,敖烈手忙腳亂地接住了。
他轉身朝門口走去,在經過陳唐唐身邊的時候,突然彎腰低聲道:“不過,師父的表情可是跟一般男人聽到這種話的表情不一樣。”
他側過頭,金光在眸底閃爍:“即便是和尚,也應該算是男人,不是嗎?”
糟糕了。
陳唐唐一臉正經:“貧僧不知你在說什麼。”
“哦。”他勾唇一笑,雙手枕在腦後,金色的睫毛垂下,在眼瞼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陳唐唐看著他走出洞口,幾乎融進陽光中。
他的話……莫不是他發現了自己的秘密?
“師父,師父。”敖烈抱著貓追了上來。
“那個四郎說的是真的嗎?”
陳唐唐慢慢轉向他,茫然道:“誰?”
正在偷聽的四郎腳下一滑,差點摔了一跤。
哼,薄情人。
這就是你們所喜歡的人嗎?也不過如此而已。
敖烈臉上的笑容更加明亮了:“就是那個騷包的神。”
“哦,原來他名叫四郎。”
四郎:“……”
合著我剛剛說的話,你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怎麼了嗎?”陳唐唐平靜詢問。
敖烈銀色的眼眸釀滿了笑意:“他說師父不肯收了那熊是因為師父感受到了與那熊有緣無分,還說師父是個狠心人,薄情女。”
四郎:“不……”
這個小白龍看上去白淨淨的,怎麼一肚子壞心眼,那不是我原話!
等等,薄情女是什麼鬼?
陳唐唐也被他最後三個字嚇到了,慢慢轉過頭:“貧僧……並沒有啊。”
她眸子清澈而又明亮,能一眼望見底,似乎毫無隱瞞。
敖烈揮了揮手,不在意道:“啊,我隨便說的,那師父你真的感受到了嗎?”
彆,彆隨便說說啊,嚇死貧僧了。
陳唐唐:“當然沒有,貧僧隻是一介凡人,哪裡有那麼厲害的本事。”
一介凡人,你能一腳踹斷金龍角?
一介凡人,你能一拳打開五行山?
一介凡人,你能收服武力堪比齊天大聖的黑熊精?
現在的凡人都這麼嚇人了嗎?
“那師父是……”
“貧僧隻是希望他一心向善,阿彌陀佛。”陳唐唐雙手合十,垂下眉眼。
當然是因為,那頭熊雖然笨嘴拙舌,可直覺太嚇人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還敢將她當作女人對待,不行,這麼危險的隱患覺得不能放在身邊。
等取經回到長安,貧僧還想找個野寺,每天種種地、喝喝茶養老呢。
敖烈看向之前還振振有詞說唐僧知道的四郎,輕輕“嗬”了一聲。
四郎摸了摸臉,有點疼。
四人將此間事情徹底了結,便走下了黑風山。
“你為什麼跟著我們?”孫行者盯著四郎。
四郎笑眯眯道:“這道路這麼寬,這麼大,難道隻許你們走,我就走不得了嗎?”
孫行者冷聲道:“那你就走著吧,師父,我們去那邊休息一下。”
他拉著陳唐唐朝一旁的小樹林走去。
陳唐唐見他似乎有事要跟自己說,便跟上了。
四郎抓著手裡的算籌亂搖,“劈裡啪啦”的聲音讓人心裡亂亂的。
敖烈打了個哈欠道:“你就不能老實一點,難道你心裡有貓爪在撓?”
四郎瞅了他一眼。
何止是貓爪撓啊……他整顆心都裂成幾瓣了。
敖烈低頭撥弄了一下草地上橫躺的白貓,笑問:“你說是不是?”
“喵喵喵——”
你個惡鬼,快把我放開!
原來中途這隻貓想要逃跑,敖烈就將它抓了回來,來回跑了幾次,他也就煩了,直接用藤蔓將貓四個腳捆在一根樹枝上,就像是綁著一隻待宰的豬。
好在這隻貓是由人變的,又吃了無數妖怪練成的丹藥,早就與普通人不同了,特彆抗搓弄。
這一路上敖烈就靠著這隻貓找樂子了。
——
孫行者將師父帶到林子了,突然朝她跪了下去。
陳唐唐一驚:“你這是做什麼?”
“都怨我那晚不在,才讓師父受苦了。”
陳唐唐滿臉無奈地扶起他:“我哪裡受苦了,這世上就還沒有能讓吃苦的地方。”
孫行者定定看著她。
風刮過,撩開他眼前的金色碎發。
陳唐唐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為師知道你是個有責任、有擔當的性子,但我好歹也是你師父啊,不要什麼擔子都往自己肩膀上撂,你可是有師父在的。”
她的雙眸明亮地照出他的身形,她堅定道:“以後,師父保你。”
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以為他眼中的金色凝住了,誰知道他下一刻便勾起嘴角,用手比量了一下陳唐唐的身高。
“天塌了有個高頂著,可師父的身高不過關啊。”
陳唐唐:“……”
不提這個咱們還能好好做師徒。
他伸展雙臂,鬆了一下筋骨,語氣輕快道:“看來還是要靠我,師父……”
他金色的眼波幾乎蕩出,卻調皮地伸手壓了一下師父的腦袋。
“大膽,你這是犯犯上!”
“那……”他彎下腰,雙手支上膝蓋,眼睛瞬間離她極近,“師父能不能先告訴我,我之前問的問題?”
他的腦袋向前一蹭,兩人鼻尖兒挨著鼻尖兒,清澈眼眸中化開金色,金色的湖水中蕩開清波。
“師父,有一個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