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晚霞像是浸透宣紙的朱砂和墨水, 白、橘紅、深紅、血紅、深灰、濃黑一層層堆疊擠壓, 壓出斑斕的色彩。
灰色的軟公鞋底踩過落葉殘花, 似暗黃似深灰的小袖褊衫衣角碰過樹枝,樹枝上殘留的雨水將褊衫染深。
她的腰間係著一條環絛,因為她的腰太細, 絲絛太長, 多餘的絲絛垂在腳邊, 隨著一陣風擺動, 如同迎風招展的柳枝兒。
陳唐唐剛剛沐浴完,身上似乎還帶著熱氣騰騰的水汽, 粉嫩的耳垂上掛著一滴欲墜未墜的水滴,霞光輕撫她明月一般白皙麵龐, 看上去多情的很。
八戒輕聲道:“果然知人知麵不知心。”
誰會知道多情麵容下卻是無情心。
孫行者瞄了八戒一眼,淡淡道:“你彆入了魔障。”
八戒輕輕“嗯”了一聲。
個人有個人的緣法, 孫行者沒有多言。
陳唐唐行至眼前,八戒臉上浮起一抹溫柔的笑,修長的手指探向她。
陳唐唐疑惑地看著他。
八戒溫聲道:“師父,我扶你。”
陳唐唐淡淡道:“貧僧有手有腳, 身體健壯。”
八戒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眼睛裡漾滿了笑意:“健壯啊……”
陳唐唐一噎:“八戒!”
八戒的視線下移, 在陳唐唐的胸口繞了一圈, 歎了口氣。
陳唐唐覺得自己的青筋都蹦起來了。
八戒卻不依不饒地取笑:“師父……沒想到穿著貼身小衣也看不出起伏啊。”
“八戒你……”
“抱歉了師父。”他上前一步, 微微屈膝, 與陳唐唐平視, 他探出手指,指腹掃過陳唐唐的額頭,似乎抹過什麼。
陳唐唐看向他的手指,指腹上沾著一滴晶瑩的水珠。
他薄唇一抿,將這滴水珠抹在自己的唇珠上。
他的桃花眸映著緋紅的晚霞,笑盈盈地凝視著她。
晚霞下,她仿佛紅了臉。
八戒眼波漸深。
然而,等他仔細看去,隻見她眼波平靜,似乎還很納悶他到底在做些什麼。
八戒抿緊唇,將那滴水珠抿了進去,後腦勺卻猛地一痛。
他下意識回身,卻接到一個細細長長的東西,那是一把掃帚。
孫行者冷冷道:“彆弄這些有的沒的,快點拿著你的掃帚打掃去。”
八戒笑嘻嘻問:“大師兄吃醋了?”
孫行者冷淡地抬起笤帚,準備揍他。
八戒飛快地踏進了寶塔中。
“哼。”孫行者走到陳唐唐麵前,一把搶過陳唐唐手裡的掃帚。
“師父歇著就好,我來乾。”
陳唐唐搖頭:“在佛祖的地界,還是誠心一些比較好。”
孫行者能翻天覆地,卻拗不過師父的心意。
他隻得將那柄掃帚又還給了師父。
陳唐唐一踏入寶塔,隻覺一陣陰風拂麵,她整個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師父!”孫行者當即變出一張毛毯,裹在陳唐唐肩頭。
陳唐唐笑道:“徒兒你當真是越來越貼心了。”
孫行者整張臉都躁的慌,卻更加擺出一副冷淡的神情。
“嘖嘖。”
兩人猛然抬頭,隻見八戒抱著掃帚站在木製台階上,朝兩人歪了歪頭:“原來大師兄將我趕走,就是為了這個。”
孫行者蹙眉。
八戒笑道:“我開玩笑的,大師兄可千萬彆揍我啊。”
他轉向陳唐唐,笑容裡帶著莫名的味道:“師父可要幫我好好勸勸大師兄。”
孫行者哼了一聲。
陳唐唐隻覺得兩人古裡古怪的,卻想著徒弟也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便沒有追問。
三人掃著寶塔,空蕩蕩、陰森森的寶塔內隻能聽到乾枯的掃帚頭劃過地麵的“唰唰”聲響。
八戒突然咳嗽了一聲。
陳唐唐關心道:“若是徒兒累了就去休息吧,為師一個人做便好。”
孫行者遞給八戒一個“你真沒用的眼神”。
八戒繼續道:“師父,反正光掃地也挺無聊的,我能問師父些問題嗎?”
師徒之間有什麼好隱瞞的?
陳唐唐坦然道:“徒兒想問什麼?”
孫行者:“你……彆……”
八戒笑盈盈問:“大師兄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怎麼會對師父不利呢?”
孫行者抿緊唇,不再多話,可他的耳朵卻偷偷豎了起來。
八戒邊掃地,邊問:“師父咱們這一路上可遇見不少對師父情根深中的施主,難道師父就沒有一點想法嗎?”
完了,窗戶紙被捅露了。
孫行者的心也像是吊在狂風中,不斷搖晃。
陳唐唐迷茫道:“貧僧也納悶著呢,難道他們不知道貧僧是男人?是和尚嗎?”
“咳!”兩人同時咳嗽起來。
陳唐唐看了他們一眼:“好吧,貧僧確實是女人,可在他們眼中,貧僧該是男子才是,莫非天下的斷袖這麼多?”
“又或者說,天下的斷袖都愛和尚?”
“咳咳——”孫行者和八戒兩人咳嗽的更厲害了。
陳唐唐關切道:“徒兒們啊,有病要及早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