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糯沉默地走向他,近到霍潛跟前,於天地最陰暗的時刻化作人形,挽住了霍潛的手臂。霍潛由他攙著走了兩步,垂眸隻見月光透過斑駁的竹葉星星點點灑在糯糯的頭頂,將這比他嬌小羸弱的小青年映照得不似真人。
自己半伏在他身上,隻敢壓過去一點點分量,唯恐把這月影一般的小青年壓壞。
被攙著回到屋子裡,他才借著燭光看清楚,不是小青年,也不是小精靈,是個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的骨肉勻停的小夥子。皮膚白皙,五官精巧,眸色比原形時要淺,呈現出一種灰綠色。眨巴著眼看過來時的表情,倒是和原形一樣,仿佛在臉上刻了一行大字:我命令你現在就過來摸我。
霍潛一直覺得這貓長了一副欠擼的樣,隨地隨地看上去都是嬌嗲求愛撫的神情。現在一看他人形,便知道自己沒有誤會。
切,貓,真嗲。
長了一副欠摸相的糯糯這會兒小臉繃著,拿了熱帕子絞乾要過來給滿臉血的臭男人擦臉。臭男人不願讓嗲貓捏下巴擦臉,自己把帕子接過,抹了把臉,又甩回臉盆裡。
“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糯糯視線落在他衣領觸目驚心的紅上,關注點全程跑偏,忘了把“質問為何被送人”這事提上日程。
霍潛絲毫不在意自己形如鬼魅的蒼白麵色,唇上尤帶著鮮豔的紅。他每次看一回幻影,身體都會莫名衰竭一次,要到日出才能調息完全。自己都查不清是怎麼回事。也正是如此,他若是想看幻影,必然會回到流雲宗,在他最有安全感的地方等待月圓。並且不讓其他師兄妹一同觀看。
這事他不會跟他那些師兄妹說,自然也不會跟糯糯說,不過是私事而已,說了徒添恐慌。
“怎麼又跑回來了?”霍潛本就頭疼欲裂,見到貓更疼了,死狗一樣往床上一躺,懶得招呼糯糯,“你不喜歡小師妹?不然,白天你也見過幾個我的師兄弟,喜歡哪個你自己挑……”
糯糯坐在他床邊,想起來自己的來意。
他幽幽地望著霍潛:“我就喜歡你,我挑你。”
霍潛腦殼疼,背對著糯糯,不自覺地按額頭希望能緩解疼痛,不去搭理這黏糊糊的貓精。身後一陣難堪的沉默過後,又傳來幽怨的話語:“我小時候娘親也頭疼,我爹教過我按摩的辦法,你頭靠過來我幫你按按。”
霍潛依舊不搭理他,疼一晚就好了的事,他壓根就不放在心上。他現在唯一擔憂的就是近兩次身體衰竭的恢複速度似乎有所變慢,要是被師兄弟們發現了,免不了又是一通碎碎嘴不讓他下山。
尤其是那幾個小的,膽子小的很,格外怕他會因舍利的事遭天罰……
霍潛側著想心事,額頭下邊冷不丁被塞進一隻手,驚得差點從床上蹦起來:“你在乾什麼?”但是下一刻,就被貓按著側臉扶成了朝天的姿勢,同時有兩根手指按在他眼尾處,劃著圈兒給他按壓穴道。
他望上去,正是糯糯的眉眼。這回不是“我命令你現在就來摸我”了,有點子“我就要給你按,我命令你老實點”的意味。
凶巴巴的。
霍潛畢竟有些心虛,隨他按去,自己軟綿綿地躺平閉目養神。
按了不知道有多久,霍潛因疼痛而緊皺的眉心漸漸散開,竟是有些困了。正要睡,就感覺凶巴巴的貓停了手,在屋子裡一通倒騰給他把臟汙的外袍收拾走。末了又出去喂了被血跡嚇跑的十尺大鳥一筐魚,最後才回來又坐在了他床頭。
“為什麼騙我閉關把我送走。”糯糯見他麵色有了紅潤之相,忍不住要討個說法。
霍潛沒有睜眼,懶洋洋道:“我自己不喜歡貓,給你找個好人家……”
“為什麼不喜歡,你都養這麼傻的鳥了為什麼容不下一隻貓?”糯糯的聲音近在耳邊,“我沒有你那鳥中用嗎?他一點都不貼心,見到你受傷都不敢靠近,就知道嗷嗷叫著要吃魚……”
“他還小,你乾嘛跟他比。”霍潛對這隻貓竟然和獵雲吃飛醋的事感到驚奇,態度和所有熊孩子的爹媽如出一轍:我家傻孩子招你惹你了?
“他都一百多歲了,”糯糯心態爆炸,“我才十七歲!你乾嘛這麼偏心。”
霍潛對這場莫名其妙的談話有些摸不著頭腦,試圖把話題牽回正道上:“他在我這兒隻要有吃有喝就滿足了,我留得起他。你呆在我身邊,卻是想要我這個人,我當然留不起你。”
男人睫毛長長,在眼下的青影處又覆上一層陰影,顯得脆弱無害:“我無意要你,將你早早送走才是正道。”
“乾嘛不要我?!”糯糯胡攪蠻纏,“你都沒試過我,就不要不要的。”
霍潛鋼鐵直男,乾咳道:“我不喜歡你,不必試了。”
“乾嘛不喜歡我!”糯糯幾乎要貼到霍潛臉上去,“我有那麼醜嗎?”
霍潛這會兒才睜眼看他,一手將他近乎貼在自己身上的身子微微撐高。視線溜溜滑過對方窄瘦的腰和肉乎乎又撅又翹的臀,最後定格在糯糯的臉上。一番打量之後,霍潛給出了鋼鐵一般的答複:“你長得沒我師妹好看。”
我師妹臉上肉乎乎的,一看就特彆有福相,她最好看了。
糯糯心態爆炸,刷一下剝掉自己的外袍就要解衣袋:“那你再看看彆的,我臉不行,沒準彆的地方比你師妹好看呢……”
霍潛簡直一個頭兩個大,惶惶如被紈絝大少床咚的少女:“穿上穿上,我又沒見過我師妹臉以外的地方,比不出來!”
“那你可以摸摸我的手感,看喜不喜歡。”糯糯胸前的衣服豁開一半,露出鎖骨之上的兩窩灣灣,抓著霍潛的手就要往裡探。霍潛一臉嘔血的把手縮回來,放在自己脖子上敷衍一滑。
我摸我自己。
“不都一樣麼,皮肉的觸感。”霍潛真是不敢惹他,輕手輕腳要把他推下床,“摸過了摸過了,你可以下去了小祖宗。”
小祖宗孤零零站在床前:“這麼不喜歡我啊。”
霍潛翻身睡了:“對,一點都沒有要將你收進房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