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球形物體不是貓咪想叼就能叼的。糯糯二話不說催著霍潛趕了半天路, 臨近夜幕在客棧歇腳才發現一個問題:舍利太大, 卡在嘴巴裡吐不出來了!
糯糯甩頭甩尾巴, 把床單都滾成梅乾菜樣才又把舍利又吐出來。心虛地拿客棧的被褥擦了好幾遍, 用鼻尖轆轆頂著舍利滾到霍潛身邊。霍潛在床上靜坐,好一會兒似乎才發現腳邊的貓和舍利,把舍利收起。
糯糯見他撿舍利的動作行雲流水沒點遲疑, 耷拉著地的耳朵“咻”一下豎起, 兩隻圓眼睛亮晶晶:竟然沒嫌棄這舍利被我叼了半天, 真是個和善的人喵。
霍潛壓根沒注意到口水不口水的問題,他甚至是行至半路才察覺為什麼貓要嗚嗚叫著催他趕路。舍利天然就散發一種叫人生出吞噬渴望的香味來,就連他這已然飛升的人都不能忽視它的存在。往日霍潛都對舍利極為敏感,今日心思卻渙散地厲害。
分心到了連舍利都不能及時察覺的地步。
他的心中有一隻名為“糯糯”的小鬼,分走了幾乎所有的注意力。。
他的眼睛大約是在生門處受了瘴氣的影響, 視野全程時明時暗。但即便是最清晰時, 眼前也好似有一層黑布將周遭景物遮住。禦風離開百幽穀的路上, 他揣著貓, 貓叼著舍利。他自上而下望過去,偶爾能看見一隻貓的身影。
卻是不敢多看的。
眼疾的事他不甚在意, 飛升之後他對皮肉一事看淡不少。隻是貓叼著舍利落在他手上,他的往日所追與來日求便神奇地都俱都在他的眼前, 著實折磨人。他每每低頭尋一遍糯糯的蹤跡, 便不由地一再掂量這兩者的分量。
這分量輕重下暗含的取舍叫他望而卻步。
但凡是要成家的男人, 都會在婚事定下來之前審視自身:自己是否能成為對方下半輩子的依靠?是否能叫人平安喜樂地和自己度過下半生?
身上的所有的不適宜成婚的因素都要拎出來審視一遍, 有則改之, 無則加勉。霍潛自認於品行上沒有什麼致命的缺陷,不至於叫人在感情方麵受什麼委屈。隻是有一樣大約是不行的,他不能保證自己做個和對方相守一生的兒郎。
他心中對恩師的死多有猜測,無法自證清白,便自認是罪人一個。尋找舍利的過程說是一種執迷,說是一種自我懲戒的方式更為恰當。這般苦行還不知道會持續多久。這般行事本就不是順應天命之舉,他選了這條路,便是天地間的遊子,也是天地間的棄子。未來如何,還未可知。
要是今日和這粘人的貓精在一起,明日就在某處秘境不得其門而出,豈不是誤了他?
要是不要他吧……
這個隻在客棧開一間房的大豬蹄子明顯舍不下到嘴的小嬌妻。
霍潛收了舍利,心中的天平傾來倒去,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天平。沒有壯士斷腕擇其一之前,眼疾的事也不準備和他講引他咋咋呼呼,隻隨手折了兩隻紙鶴,吹口氣,將它們從窗口送了出去。
傳音之道許多修士精怪都會,有些喜歡用載體,可保證隻有拿到載體的人能聽見傳音,免得到達預計的地點之後傳到好些人耳朵裡。流雲宗的弟子就比較精致,喜歡用小紙鶴當載體。
Gay裡gay氣流雲宗。
糯糯活潑到過分,一吐出舍利就又是一隻活蹦亂跳的小貓咪。尤其是和霍潛孤男寡男共處一室的時候,那更是龍精虎猛,稍不加以約束就能翻過天去。霍潛放兩隻傳音的紙鶴也要撲兩下,撲不著就又撞回霍潛懷裡:“你在與誰說話?我也想要。”
“我就在你眼前,用不著紙鶴。”霍潛不願意告訴他自己傳音找了彆人來解瘴氣之毒,隻捏著貓脖子把他放床頭角落裡,用被子給他圍了個小城堡示意他消停,“我叫獵雲來接咱們。”
他禦風來此的路上明顯感覺有些吃力。雖說憑著他微弱的視覺和對周圍氣息的感應,不至於和真瞎子一樣橫衝直撞,基本上還能保持行動如常。可長此以往,定然能叫糯糯發現他行動有礙。
到時候這粘人的貓精準要哭唧唧。哭完之後還會爆發家庭危機,把舍利的事擺到台麵上來談,說一些 “我不希望你繼續找舍利,我想要你停下來,平平安安陪著我”之類叫人兩難的話。
霍潛思慮及此就頭皮發麻,索性當了縮頭烏龜,吧唧砸在枕頭下閉眼就寢。
睡到一半感覺手邊有些小動靜。
不是進了外人,枕頭邊隻有貓而已。或者說不是貓,而是熱乎乎的一個小媳婦。
糯糯叼著舍利時是原形,因為人形做這個動作未免有礙觀瞻。霍潛睡著之前,他也乖乖當貓:貓在床上或許霍潛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人形躺在床上,霍潛指不定就會給他再開一間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