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宗的現任宗主易歡,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認為自己是最受寵愛與器重的弟子。他是在路柏式微之時便拜入門下的, 從始至終都隻跟著路柏一人。在一眾同門中又算得上天資不錯, 自然多受幾分青眼。
路千裡呢,是個雜牌貨。早前被張沛與孫錢從一眾乞兒中帶回宗門, 師從張沛。張沛與孫錢交好,偶爾便為孫錢所驅使。後被路柏要過來,便易主做了路柏的弟子。想來這樣三易其主的半路弟子, 哪有他們這些正經弟子上得了台麵,更不如他們得路柏的關注。
路柏將自己的姓賜給他,為他取名做路千裡。並按照他拜入合歡宗的時間為他們幾個師兄弟重新排名位時, 易歡也不以為意:不過是可憐他罷了。誰家沒有一兩個廢物師兄, 叫他一聲師兄也無妨。
再等到路千裡青雲直上, 做了路柏手下修為最高的一個弟子之時,以易歡為首的好些弟子就暗自憋氣了。皎月之下,焉有群星立錐之地?
當時大家都猜路柏要將合歡宗交到路千裡手裡。師兄弟之間的氣氛一時風起雲湧十分詭譎。
但路柏還是表現得最屬意易歡。那是他一手教養出來的弟子,服侍他的時間久,知根知底。那也是他傾注心血最多的一個弟子。人心就是偏的, 所有弟子都知道他對易歡格外投緣。縱然易歡年輕氣盛,但那是每個略有才乾的年輕修士都有的毛病。
“歡兒勤勉上進,縱是驕縱些也無妨。他再經曆些磋磨長進,是能扛得起重任的。”路柏如是評價自己的愛徒。
這樣說話,便是隱約流露出一點要扶持他做下任宗主的意思。甚至在路千裡被送到流雲宗認霍有悔為師時, 路柏便對易歡直言:我欲傳衣缽於你。
易歡喜不自勝, 想討更多的認可, 纏著自己的師尊問:“師尊以為路師兄如何?”
路柏一愣,失笑道:“你路師兄不堪大任。”
自路千裡爭露鋒芒,一眾師兄弟都被其壓製,心有不甘卻也難以越過他去。易歡也不能免俗。聽聞此話,向恩師磕了三個響頭:“定不負師尊厚望。”
許多時日之後他了解了霍有悔對霍潛的栽培方式之後,他才明白過來師尊口中的“不堪大任”,並不是真的看不上路千裡。恰恰相反,他從一開始把人從張沛手裡要過來的時候,就是因為太太太看得上他了。
強盛的合歡宗與路千裡,是路柏此生最驕傲的兩件作品。此二者不分伯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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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潛逮著路千裡來到揭陽城後的迷離山下,山腳下的一乾守衛弟子全縮了。迷離山是合歡宗的立身之地。宗主及宗門中的老一輩大能期修士都居住在迷離山上。
路千裡經上次一役,早已聲名狼藉頂了一身的凶名。門中同僚怕他的多,敬他的少。他往迷離山腳一站,隻有零星幾個輩分高一點的敢於出麵應和:“路師伯今日上山所為何事?”
這些弟子強撐起一股子勁兒,麵上還算坦然,但心中個個土撥鼠尖叫:仙君幾時上山不是直直飛進去,今日為何特意來山前通報一聲。這是要為難我們輪值的不成?您就不能向往常一樣飛上去直接找人單挑嗎,我們攔不住你也不想攔你。
飛呀路師伯,求您快走,千萬不要把氣撒在我們頭上。
路千裡被張沛扒了老底,又被一眾人等要挾性命。心中對於宗門不可謂沒有怨氣。就算是事後想想懊悔自己做糊塗事,糟踐了師尊一手維護的基業,但猶義憤難平。今早被歸不覺臭罵一頓從私宅裡揪出來,又半推半就被霍潛押著送來向易歡服軟。到底是不能心平氣和,也一時難以說出示好的話來。
霍潛平白無故被合歡宗一頓盤惹了一身腥,隻想早早了結這件事好回去交差。見路千裡不答,便代為答道:“特來請見易宗主,無約前來,不知易宗主此時可方便?”
幾個弟子心下一片煙花炸裂特效,他們偷摸瞅兩位仙君,神色各異。
最早表態的是易歡的弟子,人精似的,想著路千裡要是想像前兩日一般打打殺殺砸場子,全然不必要再帶一個幫手。那流雲宗的霍仙君今日特來此,說話還如此客氣,約莫著是做和事佬的概率大。如此一想猛地拍手,半點不提及之前的不快,殷勤道:“路師伯與霍仙君客氣了,師尊就在正身殿,隨我來就是。”
另有兩個對視一眼,見著兩位仙君被引走了,飛身便往不同的方向禦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