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親疏(2 / 2)

霍潛與路千裡規規矩矩跟在小弟子後邊,冷豔高貴看他給正身殿傳音,誰也不多言語。落在正身殿前時,殿內幾個弟子正好退出來,對著小弟子做了個招手的姿勢。他們便井然有序地結對退到遠處,閉目塞聽,做木頭人狀了。

殿內冒出一隻麵有冷色的易歡,趾高氣昂道:“師兄可是殺得不過癮,想再與我一戰生死?”

殿外的路千裡仿佛一隻暴躁鬥雞:“我殺你就像殺隻菜……唔。”霍潛微微鬆懈握著路千裡手腕的手,心平氣和道:“進內殿說話吧。”

易歡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比之路千裡先收斂了氣焰,麵有不虞招呼道:“霍師兄請進。”

霍潛眉毛一挑,臉上浮現三分笑意。易歡這話說的有趣,他隻招呼自己,難道自己還真有把路千裡這個唱戲的主人公拋在外邊的道理?路千裡不還是要進去?這是不怎麼高明的示好與反抗,既給路千裡臉,又要叫他沒臉。

仿佛一個少女被母親強摁著,開門迎學堂裡給她遞過小糖果又給她遞過毛毛蟲的少年進家門玩鬨。轉身的一瞬間煞氣和怨氣一起傾瀉出來,渾身都寫滿了抗拒但還是要被迫“識大體”。左右搖擺,又倔又有趣,像是少年人的做派。

可要說是少年人吧,那他叫自己一聲師兄,又不是黃毛小兒能有的盤算。進流雲宗的可隻有路千裡一人,迷離山上其他人論資排輩是不應當與自己稱兄道弟的。就連路柏在時,也不與霍有悔互稱師兄弟。他這麼叫,隻能解釋成是攀路千裡的關係。

而且如今時局敏感,外邊好些人在將流雲宗拖到合歡宗的激流中。

路柏這麼叫他,還有一層意思:話不是從我這一脈傳出去的。

合歡宗的宗主,並不會為了給孫錢討公道而沒了兩個宗門之間的往來聯係:你我依舊要做這修真界的數一數二,叫天下有誌修行的兒郎,不是入我手,就是進你門。

霍潛大掌拍拍路千裡的背,眼裡皆是調侃的意味:路柏當初選他當宗主卻不選你還是很有道理的,你看他之前被你抵著脖子,還不是比你先一步幡然醒悟麼。他和你一樣暴躁輕狂,但他終究比你能彎得下腰來挑大梁。

既然是你兩皆有心不叫此事惡化,縱使現在都是冷麵菩薩也不至於走到絕境。我來這一遭也不至於毫無用處。

他推著路千裡進門,取出乾坤鈴,從裡頭掏出了一卷又一卷的數不清的卷軸。他方與歸不覺商量之時,本是準備了一大堆斡旋的話想要替啞巴了的路千裡說。可臨出門抓路千裡又改變了主意。

外人的口舌終究是蒼白,滿溢著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不痛不癢的無力感。

要想叫路千裡和易歡各退一步握手言和,收拾好風雨飄搖的合歡宗,還是要至親之人的告誡更為適合。可但凡易歡身邊有一賢人能在他麵前說得上話,他便不能能被攛掇著與路千裡對峙,引得一幫豺狼虎豹座山觀虎鬥,勤等著他兩中間死上一個。但凡路千裡是個虛心聽訓的,他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犯禁。

至親之人,從何處找?

霍潛將卷軸一一排開,一揮手便叫它們懸於四周,一卷又一卷的字帖密密麻麻遮住了牆麵與大部分的牆麵窗扉。將三人包裹在室內。路千裡先前被歸不覺一頓痛罵,連帶著在霍潛麵前也沒有心情多話多問。就悶悶地就等著霍潛替他開口。乍一見他隻拿出一堆字帖還頗為納罕。易歡也一臉不解相。

霍潛不多話,兩指捏齊打了個響指。卷軸上的綁帶應聲落下,露出卷軸裡邊的內容。合歡宗唯一的宗主和合歡宗唯一滯留在修仙界的仙君皆僵直了身子,露出了汗顏的局促模樣。

這卷軸裡頭不是多麼精致的畫作也不是名家的書法,更不是修行之人見慣用慣了的心法口訣。那是飄逸靈動的行文字帖,皆出自一人之手。上頭是滿滿當當的紅印子,皆蓋有一人的印章。

“路柏宗主早年時常來我流雲宗,與我師尊品茶論道,留下墨寶如許。”霍潛垂眸,“一宗之主,苦修已千年,如此經曆誰也做不得清心無憂之人。路宗主在合歡宗就猶如今日的路千裡,並不得交心的師兄弟。弟子百歲,但在他心裡實屬幼子,不忍加之於憂思。便隻願將日夜所思所慮,皆付諸於紙墨之上。”

“如今我特將墨寶交予二位,二位可上前一觀。”

易歡與路千裡本是兩看相厭互有死仇,縱是對麵也無言。神色局促地草草掃過幾張字帖的內容之後,路千裡先對著正殿中央的字帖跪了下來,以頭搶地:“弟子不孝,辜負師尊栽培保全之心。”

易歡後退兩步,也是跪了下來,並不強壯的腰勾勒出一條乾癟的曲線:“弟子不孝,有違師尊闔宗相交的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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