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是什麼落到地上的聲音。
仰起頭, 一扇布滿鏽跡的鐵柵欄懸在頭頂。
猩紅刺眼的液體順著荊棘蜿蜒而下,滲透了牆壁, 滲透了泥土。
‘被附身的是紅葉。’
記憶中有人如此宣布道。
叫喊聲、槍響聲和急促的呼吸聲攪合在一起,讓人心慌又懼怕。
‘紅葉,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的叮囑輕不可聞,有人放開了緊緊相握的手, 無儘的寒冷攀上了他的身體。
不要走——
紅葉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驚惶地望著空空如也的手心, 久久不能回神。
“做噩夢了嗎?”男人擔憂地問他。
紅葉聽到這聲音, 怔怔地抬起頭來,看向說話者。
一道炫目的閃電劃過漆黑的夜空,照亮了地麵上的一切, 透過窗簾,整間臥室被照耀得一覽無餘。紅葉眼角晶瑩的水漬、通紅的眼眶也暴露在他的眼裡。
布加拉提來到床邊, 蹲下.身, 大掌覆上他的臉頰, 輕輕地擦拭。
“夢到什麼了?能和我說說嗎?”他儘量放柔了聲線, 像是生怕驚到了青年。
紅葉這才從夢中清醒過來,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卻始終無法露出一個正常的笑容。
又是那個夢。
這些年來如附骨之疽, 一入夜便緊緊糾纏著他。
要跟他說嗎?這段經曆過的人都覺得難以承受的回憶。
紅葉垂下頭,散下的長發從肩上滑落,遮住了眼中深深的疲憊。
他數小時前才召喚出了布加拉提的英靈, 重新與他相遇。那些事情都過去了。他在心裡如此重複道,試圖用這樣的話語麻痹自己。
“沒事,就是做噩夢了。”
布加拉提不戳破他的逞強,隻是輕輕地撫摸著那頭順滑的長發,等他平靜下來。
半晌,青年的呼吸逐漸平靜,男人輕笑了一聲,戲謔地開口:“要像以前一樣聽睡前故事嗎?”
紅葉勉強地彎了彎唇:“不用了,我現在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小孩子了。”
“紅葉不管長到多少歲,在我眼裡都是需要寵愛的小朋友啊。”布加拉提湛藍的眼眸裡儘是溫柔的笑意,宛如上好的克什米爾藍寶石,流轉著剔透的光華。
青年將頭埋得更低,含糊不清的聲音被薄被掩住,聽起來悶悶的:“太犯規了吧,布魯諾。”
布加拉提稍微放下了心,放開他的手,走向房間的角落:“有需要就叫我,隨時都可以。”說著,他的身形漸漸模糊了起來,化作細碎的金色光芒。
“等等——”
紅葉忽然抬起頭,驚慌地叫喊道:“彆走。”
“嗯?”布加拉提疑惑地歪了歪頭,重新聚集起身體,走回床邊,“怎麼了?”
紅葉咽了咽喉嚨,艱難地開口:“我,剛才的夢。”
布加拉提靜靜地等待他吐露心聲。
“我夢見你走了。”青年含糊地說,但在場的兩人都十分明白這句話的潛意思。
“彆怕,我在這。”布加拉提心下一顫,然後伸出手。
那隻溫熱的手輕輕搭覆在他顫抖的手上,安撫地拍打著。
室內一片寂靜,唯有不斷輕拍著的大掌劃過布料,發出沙沙的聲響。
良久,青年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外麵是不是在下雨?”
“傾盆大雨。”布加拉提瞥了眼玻璃窗,“不要緊,我有鋼鐵手鏈。”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下刀子都沒關係,有我在。”
紅葉被他逗笑了,抬起頭,眼神專注:“布魯諾,我很想你。”
布加拉提溫聲回應:“我也很想你們。”
紅葉搖了搖頭,“我不僅想你,還想見你。”
“想和你去街角那家披薩店,再吃一次老板拿手的瑪格麗特薄餅;想和你去巡街,看那些人敬仰崇拜你的目光;想和你去市場,挑一個最大最紅的蘋果塞進你的嘴裡……”他的聲音漸漸哽咽起來,“我還有好多事情沒來得及跟你一起做,但是你就這麼走了。”
“彆哭。”布加拉提無奈地為他擦眼淚,“我回來了,可以陪你完成這些願望,彆哭了好嗎?”
紅葉接過手絹,甕聲甕氣地說:“不論什麼願望都可以嗎?”
“都可以。”
“那你明天早上吃一個蘋果吧。”他緩過勁來,滿眼狡黠,“吃的時候必須要被我看到,不然不作數。”
“……好。”
“要有一個拳頭那麼大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