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旖樓原本隻是個不入流的青樓, 位置處在京都的西南角, 算是相當偏了, 所以當時葉傾城才那麼放心把他扔到這兒。
但是不過半年,雪旖樓就像是換了個東家一般,一時之間聲名鵲起, 明明位置都沒什麼變化, 內裡的格局陳設卻都變得極儘巧妙, 哪怕是最微小的部件都是那麼獨具匠心, 若單看這裡的裝飾,興許還會以為這是哪位建築大師的府邸, 恐怕耗費了他畢生心血才能有如此成就。
琴音淼淼,俱是一派寫意風流, 一樓的大廳都是談詞作賦的學者或者附庸風雅的文人,起碼白天, 他們還是君子,除了尋歡作樂,這裡還是許多自認風雅的才子聚集地,偶爾吟上一首好詩, 興許還能引得美人側目。
因為這雪旖樓裡的男男女女竟多多少少都會些詩詞歌賦,琵琶琴瑟更是不在話下, 無論尋歡還是作樂, 都是個絕佳的好去處。
而到了夜裡, 這就變成了肉與欲的狂歡, 據傳這裡有最為美豔的花魁, 曾引起萬人空巷,更有清貴的公子,妖嬈嫵媚的哥兒,不論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能在這裡得到最大的快樂。
雪旖樓後院一處偏僻的小門進去,走過一段幽深的廊道,便仿佛踏進了皇宮一般,無論是那隨意鑲嵌在牆上充作照明的夜明珠,還是那價比黃金的鮫人紗,亦或是鋪了滿地的白虎皮,都無不彰顯著這屋主人的貴氣,偏偏還不顯得低俗。
“主人!”那個男子半跪下身,目光平靜地盯著紗帳,他的長相相當精致俊美,卻絲毫不顯女氣,若是放在現代,應該是小鮮肉那種類型,而緊實的肌肉線條和修長挺拔的身形,表明了這是個會武的,而且武功肯定不弱。
裡麵沒有動靜,良久,他又喊了一句,“主子!”不過這次,聲音大了些許。
過了幾秒,裡麵探出一隻纖肌玉手,形狀優美纖細,皮膚白皙,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隱隱還泛著瓷器般的光,下麵淡青色的血管隱匿在一層薄薄的皮膚下,簡直就像是精心雕琢的白玉一般。
隨著那隻手掀開紗帳,露出一個朦朧的身影,因為睡覺所以衣物稍有淩亂,微微敞開的領口露出大半精致的鎖骨,他的脖子微揚,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地斜睨過來,縱使是見慣了主人美色的男子也有些難以自製地低下頭。
“青衣啊,什麼事?你知道的,我最討厭睡覺被人打擾了。”沐曦辰揉了揉眼睛,又打了個哈欠,昨天去跟那幫不聽話的打了一架,終於算是收服了,忙到半夜才睡下,能不困麼?
他微微攏了下衣領,站起身套上一層大紅的外衣,一張精致到近乎靡麗的臉泛著潮紅,能輕易吸引走所有人的視線。
他臉上的傷早就被他治好了,直到第一次看到鏡子裡的自己,他才體會到什麼叫一笑傾國了,所以說葉傾城那麼嫉恨他的哥哥,不是沒有道理的。
“屬下該死,隻是傍晚時閣裡新賣來個少年,本來這種小事是不需要打擾主子的,隻是據他所說,他好像是二皇子的大公子,屬下不敢妄動,特來請示主子。”
沐曦辰係腰帶的手微微一頓,二皇子府的……楚邵?
當今皇帝一共有四子,二皇子楚暮和四皇子楚墨淵同出一母,乃是長孫皇後所生,隻可惜這個驚才絕豔的女人紅顏薄命,在四皇子不過三歲時就去了。
她的父親北淵侯聽聞噩耗,一時之間難以承受,患上了咳血之症,加上昔年打仗遺留下的暗傷,沒熬過多久也不在了,隻留下兄弟兩個無依無靠地在皇宮裡艱難求生。
三皇子楚天宸則是皇帝最寵愛的兒子,光是一個宸字就足以看出他對這個兒子的偏愛,三皇子乃蕭貴妃所生,也是皇帝最心愛的女人,蕭家勢大,背後更是有一個手握重兵的平淵侯作為依仗,原本蕭君睿就是扶持的三皇子,然後一路青雲直上。
五皇子楚寰,才能平庸,甚至比起他那幾個哥哥,稱得上是愚鈍了,不過他的母妃來自戶部,所以算得上是個錢簍子,倒也安安穩穩,成日吃喝,甚至因為他明顯對皇位不感興趣的樣子,在三皇子登基後還能封個定北侯,出去享清福。
若說是來自二皇子府的,那二皇子隻有一個兒子叫楚邵,時年不過十二,就算二皇子再不受寵,也不至於會讓自己的兒子流落到這種地方來啊……
沐曦辰一邊整理著腦中的思緒一邊戴上半塊精致的麵具,轉身抬袖,一頭青絲如瀑布般垂至腰間,熠熠生輝,火紅的衣擺上繡著金色的紋路,就像是鳳凰的尾翅一般,張揚又肆意。
兩人走到一間房屋前,還沒推門,就聽到裡麵傳來孩童的嘶吼和哭鬨聲,“你們這幫狗奴才,知道我是誰嗎,我警告你,快放我回去,不然,不然我就……”
“不然怎樣?”沐曦辰一挑眉,推門而入,裡麵的人看到他,恭敬地行了個禮,退了出去,一時間房間裡隻剩下了三個人。
“不然我就叫我叔叔打你……”少年看到他,愣了一瞬,有些瑟縮地往後躲了一下,然後似乎是覺得這樣有些丟人,又挺直了脊梁,隻是那威脅的話,卻怎麼聽怎麼像撒嬌,就像軟濡的小動物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反抗,卻隻是伸出沒有利爪的小肉掌,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