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腦子還有些卡頓,略微轉不過彎來,可是當他撐著胳膊想要坐起來的時候,卻感覺到了不對。
僅僅是胳膊,不足以讓他挪到床邊靠著,腿下意識地想在床上撐起借力,卻絲毫不受控製。
不對,不是不受控製,是他根本沒有感受到腿的存在!
榮軒僵著一張臉掀開被子,卻隻看到了空蕩蕩的褲管,扁平地塌在床上,即使不用手摸,也知道,裡麵沒有任何東西。
然而他就像沒意識到一般,拚命伸手去捏,去掏,似乎就能從裡麵掏出什麼一樣。
“不會啊,怎麼不見了呢?怎麼沒了呢?去哪裡了?好好找找……”他猩紅著眼,呐呐自語,絲毫沒有注意到走進來的醫生臉上那同情悲憫的眼神。
好好的一個天之驕子,可惜了。
榮軒並非是癡傻或者精神錯亂了,隻是一時之間不能接受,再加上榮港的事情對他打擊太大,所以寧願裝瘋賣傻地逃避這一切。
原本如果他肯舍棄現有的一切,東山再起不是不可能,隻是不甘心罷了,卻沒想到因為他一時的激動,出了車禍,連腿都沒了。
更可笑的是,事發時,他的的確確是走神闖了紅燈,不論怎麼判,都對他不利,而且那個貨車司機家裡窮的叮當響,便是把命賠了,都夠不上他這一雙腿的。
其實本來事情不至於這麼糟糕,隻要他還是榮軒,那聯姻也好怎麼也好,都不至於徹底斷了生路。
可是現在不一樣,沒有人會再去信任他這樣一個殘廢,更沒有哪家千金願意下嫁給他。
可以說,他的未來,徹底完了。
一無所有,巨債纏身,孤獨終老。
榮軒每天就望著自己空蕩蕩的褲管發呆,偶爾故意伸手去戳那鮮血淋漓,新肉都還不曾長出來的斷麵,似乎隻有那種蝕骨的痛感才讓他有種活著的感覺。
由於傷口總是被他惡意破壞,沒法及時愈合,再加上解除合約和催款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打來,榮軒的神經已經崩到了極致,他本來就是沒有經曆過太多挫折的世家少爺,心性上雖然比起常人要好一線,卻也不甚堅強。
他現在就像自走在獨木橋上的旅人,任由那些背信棄義的家夥將他腳下最後一根支撐也抽掉,然後徹底墜入深淵。
沐曦辰的插手,儼然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榮氏現在陷入一片混亂之中,銀行拒絕了他們的貸款,資金鏈斷裂,合作商反悔,沼澤般的榮港,自顧不暇的總裁……
這個時候,是整個集團最脆弱的時候,他幾乎沒有花費多少心思,就徹底整垮了它,甚至沒有起什麼收購的想法,免得惡心了自己。
還在醫院的榮軒聽說榮氏破產的消息,整個人怔愣了一瞬,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現在聽來,卻還是那般難以接受。
心臟處傳來燒灼般的痛苦,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他明明,從小到大都很順利的,甚至曾經有高人給他算命,都是一生富貴啊,到底問題出在哪?
不過現在糾結這些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了……
沐曦辰收到榮軒跳樓的消息時,也驚訝了一瞬,他沒想到這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商業帝王,麵對挫折竟是這般脆弱,輕易就放棄了抗爭的機會。
哪怕沒了腿,隻要他能再爬上頂峰,就算是廢人,彆人也隻會好好供著他,甚至心甘情願將自己當成他的走狗,代替那腿。
可是榮軒到底隻是個普通人,不是像沐曦辰這樣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心智強韌到變態的家夥可比的,所以從根本上來說,他們就是不同的,沐曦辰也沒辦法理解這些人的想法。
“榮軒的腿,是你做的手腳?”他微微低頭,看向那個在睡在他大腿上的家夥。
就算出車禍,救出來還算及時,而且現在醫療水平也發達,除非壞到無法修複,否則不至於會截肢,榮軒那情況,頂多就是個骨折。
赫君辰聞言在他溫暖的小腹上蹭了蹭,伸手圈過那纖細的腰肢,“怎麼會,我隻是給沈若軒提供了一點好東西,能快速將他的腿廢掉,如果不想死,隻能截肢了,我可是清白的。”
沐曦辰沉默了一瞬,伸手摸了摸這人的肚皮。
嘖,看著挺白的,他怎麼似乎能透過那排列緊密的腹肌,看到裡麵的黑陷呢?
“那沈若軒呢?”他繼續問道。
“嘖!”赫君辰終於火了,不滿地坐起身,順勢將人撲倒, “故意殺人罪,夠他呆到死,他給榮軒注射的時候,監控可都拍下來了,怎麼,你心疼?”
“心疼個鬼啊,唔……”
一方愁雲慘霧,一方春暖花開,倒真是令人想嫉妒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