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淵放開了荊棘,黑黝黝的眼珠子裡沒什麼波動。
沒有什麼變化。
謝閒看了黎容淵一眼,小狼崽子撕碎吞噬這滴神血後,神血就像泥牛入海一樣沒了動靜。
不過,這地方也並不方便察看更多,謝閒叫了一雙眼睛圓睜、差點要把眼珠子給掉出來的周白起來。
周白慢吞吞挪出去,不敢相信一場致命的危機就這麼解決了。但當他走出這座祀堂,再一次沐浴在夕日餘輝的光芒下時,卻叫他看見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在周白瞪大雙眼的同時,直播間再一次從靜止到開啟。
[主播下午好。]
[怎麼這個時候才開直播?]
先於畫麵出現在直播間觀眾們眼前的,是一行小字:地處·謝家。又有一小行字概括的將謝家的邀約提及。
[嗯?主播這是回謝家去了,千萬彆相信他們的任何一個字,什麼族老聽著就是黑心狗賊!]
[謝家是個大家族吧,我還沒看見過《暴君》中的星際背景下大家族的陳設建造呢——]
這觀眾彈幕方才飄過,對謝家的俯視畫麵就這麼清晰地拉近進入了觀眾們的視野當中。
從種種細節,簷角和磚石都可以看得出來古典和星際相融的洽和、獨特美感,謝家不愧為在蔚色星域傳承數代的星際大家族。
但前提是,讓觀眾們看出謝家先前裝潢美感的不是坍塌的房簷和散亂一地的磚石!
謝家就如同被颶風襲擊,被凶獸大口吞沒一樣,完好的建築物十不存九。而本該端著矜貴禮節的謝家大族子弟,此刻卻都驚慌失措地奔跑逃竄,觀眾們還聽見了幾聲尖利得不行的慘叫,他們呼喊著:“族老!族老!”
掀落的磚瓦讓以俯視視角窺探的觀眾們立刻確定了他們口中提及的“族老”的存在。
這被他們認為會刁難謝閒,造成極大·麻煩的老頭子們已經仰麵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他們的喉嚨處無一例外,都留有一條血線,在觀眾們看見的刹那,那數條血線上滲出的一縷血跡竟在同一時間乾涸。
這齊整的血線……就好像他們是在同一秒內、被同一個人在不同的地方襲殺身亡!
觀眾們也都無一例外地瞠目結舌,這謝家、是被什麼給洗劫了一通嗎?!
遭災了?
他們正處於茫然之際,就看見謝閒氣定神閒地帶著黎容淵和周白往外走去。周白猶猶豫豫問:“可以就這麼走了嗎?”
觀眾對他說這話也覺得有點兒奇怪,卻馬上看見一個謝家子弟徑直朝著謝閒衝來,擋住了他們離開的路,大吼著說:“是你做的!族老們被殺一定是你謝閒做的,你彆想走!”
觀眾:“!!”
“哦?”謝閒睨了一眼這強掩驚慌的謝家子弟,“你是招待我的那位族老身邊的人?”
“是!”這個謝家子弟握緊了拳頭,眼底充滿了血絲,“族老他們死了……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謝家遭遇了這種大事,你作為謝家子弟卻突兀離開,這不是心虛是什麼?”
“嗤。”謝閒輕笑了一聲,這強留他的謝家子弟就感覺到脖子上壓了一個冰涼的東西,他低頭就看見謝閒鬥篷上的銀荊棘活物一般抵在自己的咽喉上,在他低頭看的這一瞬間,更是一掃就將喉嚨拉出來了一條血痕。
隻要再深一點,謝家子弟的喉嚨就會被割破,而謝閒在動手前毫無征兆,連殺機都未曾生出一絲。
他就這麼清清冷冷的笑著,就讓謝家子弟對他的恐懼無限的放大。
謝閒伸出一根手指:“一,我不是謝家子弟。”
“二,”銀荊棘又往下壓了一分,謝家子弟嗬嗬地顫抖著,“我隻是用完了一餐,要結束這次邀約。”
謝閒的笑意忽地不見了,他靠近這謝家子弟,有陰影自他的麵頰打下,語氣有種詭異的平靜——
“第三,這‘意外’確實是我們做出來的,可你有什麼證據麼?再有…你真的確定要在這裡擋下我們幾人嗎?”
謝家子弟目視著謝閒此刻的神情,瞳孔的神色一瞬幾近渙散,他恐懼地後退,竟是再狼狽不堪地跪倒了下去,主動為謝閒他們讓開了一條路!
他瑟縮著,整個人都猶如被擊潰。
謝閒彎下腰去,捧住他的麵頰,偏頭一笑:“乖孩子。”
銀色的荊棘親昵攀附在謝閒肩頭,像與這個謝家子弟告彆般翹了翹尖刺。
下一秒,就見這個謝家子弟在地麵摩擦著膝蓋,以著跪伏的方式瘋狂地往與謝閒他們相反的方向後退而去。
他更是連眼睛都不敢抬一下,腰背彎曲著仿佛在對謝閒行一個大禮!
“走吧,”謝閒朝著黎容淵和周白說,他勾起唇瓣,“記住,我們隻是來做了個客。”
“彆的,可什麼都沒做哩。”他食指貼唇,眉目彎彎。
[啊啊啊啊啊我他媽我他媽……我錯過了什麼?!]
[半天沒見主播就搞塌了一個謝家,還這麼輕描淡寫,就好像真就隻是去做了個客而已……草草草啊啊啊!]
[最關鍵是,主播也太猖狂了吧——當著謝家人的麵說這就是我做的,但你們能拿得出任何證據嗎?這也太……]
[爽了!]
觀眾們在直播間裡嚎叫著,有部分人也注意到了在謝閒肩膀上懶洋洋翹著的銀色荊棘。
它看著實在是很漂亮、很閃的一條,雖說看著很鋒利,也還是有觀眾蠢蠢欲動著想rua。
隻這話一出口,他們就見到一直沒什麼存在感,有點沉悶的黎容淵轉了轉眼珠子,朝著他們的方向露出了凶煞的神情。
這模樣隔著一層屏幕,觀眾都覺得莫名有點心驚膽戰,這位未來的暴君已顯出了一點暴戾、噬殺的雛形,他們幾乎能看見黎容淵黑色眼珠子裡的一抹赤紅。
他就像在遙遙看著他們,流露出了一點領域被侵犯的不滿。
這倒給人種錯覺,這位未來的暴君不喜歡觀眾們提及的rua荊棘的提議。
這想法一生出來,觀眾們就搖搖頭——
怎麼可能呢?他又不可能看得到直播間的彈幕!
黎容淵收回了目光,他總是覺得有誰在覬覦著謝閒肩頭攀著的那條銀色荊棘,忍耐不住地露出了一絲殺意。
他隨即便垂著眼,僅用餘光凝視著謝閒。
他在那一個瞬間似乎感覺到了謝閒的情緒,這讓他的“老師”在他的心底顯得略微有那麼一點不同。
不是獵物了……可就是想要叼著。
藏住、藏好。
黎容淵咽喉裡似乎有某種熱意湧出,燒得他胸腔火熱,燒得他滿目赤紅。
殺……不——
殺戮入骨,卻隻叫不曉人情世故的狼崽子誤認為是捕食狩獵等同的**,也竟讓另外某種悸動的情緒,先一步的開始發酵。
*
謝家的變故,鬨得轟轟烈烈,不過一個小時就上了今日時報。
謝家出手發布通緝令,通緝任何凶手可能的下落,但這張通緝令注定隻能成為一紙空文。
謝家果然未有一人找到謝閒這裡來,連像那堵門的謝家子弟半點兒的魄氣都沒有,謝閒這邊平靜悠閒得夠喝一杯下午茶。
謝閒對此毫不意外——謝家不是不想要報複,而是他們根本沒有力氣再進行報複。
那位陛下想要殺死謝閒,自也同等的想要弄死謝家,斷絕一切與神明藕斷絲連的消息來源。其它家族更也不會錯過這個老一輩似乎儘皆死亡的好機會。
謝家此刻於他們來說便是一塊兒好咬的肥肉,誰都能去爭一塊兒。
但謝家也隻能當一隻落湯雞,溺在水底遊不起來,隻能由著蝗蟲將它分食殆儘。
“謝家,完了。”謝閒坐在黎容淵身後,用一把小剪給黎容淵清理頭發。
黎容淵的頭發已長得很密了,他顯然很少打理過,但現在這頭頭發觸及卻細軟舒服得像一匹綢緞。
謝閒用梳子將他的頭發理順的時候,目光在他的發頂停駐了好一會兒,謝家時他頭頂的兩個凸起難道是狼耳朵嗎?
但現在凸起、狼耳朵又沒了。
謝閒盯著一個地方太久,以至於黎容淵硬把腦袋轉過來,沉默地盯著他看。
“彆亂動。”謝閒把黎容淵不安分的腦袋拍回去,將他眼前的一撮遮了眼睛的頭發哢嚓一聲剪掉。
謝閒覺得自己該是沒試過剪頭發的,可小狼崽子對外戒心太重,他要是找幾個侍從強行按著黎容淵,恐怕下一秒他就會對自己這個“老師”反目成仇。
黎容淵在蘇淮手裡形成了應激反應,他厭憎一切試圖禁錮住自己的事物,謝閒便隻得自己親手來。
他剪出來的成品卻意外的還很不錯——有幾縷長發還留著,但那些雜亂的、攪和在一起的頭發都被拉順清理乾淨了。
黎容淵立時從一個才出獄的階下囚變得清爽起來,顯出那種含有鋒芒的淩厲俊美來。
剪完頭發,謝閒驅使黎容淵再去洗浴,也是為了看神血入體到底造成了哪些內在和外在的影響。
上一次放黎容淵一個人洗,沒接觸過這些洗浴條件的黎容淵弄得整間浴室滿目狼藉。
新的洗浴室才剛修繕好,可短時間承受不住這二次打擊。
“傷口沒有了——”謝閒看著黎容淵的背部這麼說,吞噬神血後最基本的變化就是黎容淵身上那些消不去的陳年傷疤都消失了。
他的肌體顯得瑩潤、有力,背部有一處新肉和周邊的皮膚顏色並不一致,顯得相當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