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一噎,氣氛開始不對勁。
她是個生疏交際的阿宅,活潑開朗的屬性極容易當麵跌負。
比如現在,她喪失智能,完全不曉得要怎麼化解尷尬,除了情緒緊張,燙手,就是強烈的羞恥心堵得她講不出一字。
救命……
這書如果是她的,絕對會被立刻丟到最近的垃圾桶。
江辰遇睨了眼她露在口罩外的雙眸。
如花瓣又似月牙,雙眼皮素妝漂亮,瞳仁純淨無害,獨一無二的精致。
但他沒閒情耗,不為所動越過她走進電梯。
“工作事宜聯係相關部門,沒事請出去。”
精準地捕捉到最後兩個字,沈暮一激靈,連忙踏出兩步,小了聲抱歉。
剛按亮1樓,轉眼就見她獨自站到了外邊。
江辰遇皺了皺眉。
離開他辦公室的意思很難理解?
江辰遇抬手擋開要合上的門。
身長優勢居高臨下,淡淡目視她:“還有什麼問題。”
沈暮這才意識到,他說的出去並不是從電梯裡出去。
她隱約能聽出他的驅逐和就要用儘的耐心,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極不禮貌,可一想到現在下樓,宋晟祈很有可能還沒走,她就挪不動步。
“對不起先生……”
她一局促,脫口而出的話竟是法語。
沈暮很快反應過來,隻能祈禱眼前這位有緣的男人慈悲為懷,還有什麼能比昨夜的情況更糟糕。
她彆無選擇,咬唇低聲問:“我可以在這稍微留一會嗎?就一會兒。”
男人直接無視了她的請求。
生硬一句:“進來。”
紳士對女孩子都有一定的容忍度。
所以他沒有直白說不,但拒絕得還是好無情。
沈暮突然間想到剛才在書中掃到的那一頁內容——女主角故意舉止另類,想引起總裁注意。
而此時此刻,她的行為如出一轍。
小姑娘吹彈可破的臉蛋沒有厚度可言。
沈暮默默吸了口氣,視死如歸地重新邁回電梯裡,抱著杵到角落。
電梯穩穩下降。
他們沒再多說一句話,都格外沉默。
江辰遇麵無表情地站著,神情有如身上不菲的西裝,矜貴疏冷,隻可
遠觀。
電梯就要抵達1樓。
修長的手指輕輕擺正領帶,江辰遇做好了出去的準備。
不知是無意還是施舍,他落了道目光到縮在一角的姑娘身上。
她好像是做錯事受訓的孩子。
安安靜靜地,頭低得很深。
江辰遇竟有那麼一瞬想要反思,自己剛才的口吻是否太重,畢竟對方看上去隻是個二十出頭的稚嫩大學生。
從他的高度望過去,她口罩的藍白邊緣,鼻梁上紅腫的痕跡若隱若現。
江辰遇眸光微微一動。
但也僅是瞬息。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後,他就漠然地先一步走了出去。
他一離開,沈暮頓時感到周身的壓迫感舒緩下來。
但她腳底依然似有千斤重。
沈暮謹小慎微地探望幾眼,發現廳間無人,她果斷按亮公共電梯的按鍵,順利乘上,提吊的心才輕鬆了幾分。
///
18樓,美工部化妝間。
得知某人身份後,沈暮麵對鏡子愣坐著。
國內外首屈一指的江盛集團的法定繼承者。
這樣的精英,應該是名利場上眾人爭相攀附的對象吧。
沈暮神情留有劫後餘悸。
想著今天這一通操作下來,他肯定認為她也心懷上位鬼胎,而且低段位,而且傻白甜,而且慫又弱。
喻涵用棉簽幫她點塗膏藥,一邊憋笑聽她機械講述完先前的悲催遭遇。
“江盛後宮三千,九思也就是平平無奇的妃嬪之一,搞不準三年五載都受不到江**oss寵幸,日出西邊的事都能被你撞上,寶貝兒,你這運氣,買彩票得爆啊!”
喻涵高揚著嘴角,難抑調笑。
她擱下棉簽棒,抬手拿過消腫噴霧,“閉眼。”
沈暮聽話闔上雙目,認命般長歎一口氣。
“那我還有更不巧的要告訴你。”
“和我同一航班回國,昨晚又偶遇在東梵衛生間的那位先生,就是你們江**oss……”
喻涵忍俊不禁的臉轉瞬愣成難以置信。
頓了片刻,她突然正經:“錦鯉小姐,您是喜歡雙色球還是□□?都要吧,咱不差這點投資!”
這是幸運嗎?
這分明是衰神窮神糊塗神齊聚一窩。
“他最好今天沒認出我……”
沈暮悶了聲哀怨的尾音,艱難出聲。
統共也隻那
麼一天,他們就來回見了三兩次。
一想到每次驚駭的情形,沈暮頭皮都要發麻。
上完噴霧,沈暮緩緩抬起眼睫。
喻涵看著她。
瞳仁淺褐,有如流光溢彩的寶石。
就這雙眼睛還能認錯,除非智商停滯在胎教水平。
兩秒後,喻涵給了她參考答案。
“難。”
沈暮投去一個絕望的眼神,唇角又癟下三分。
“隻有一個辦法了。”
“快說。”
喻涵認真和她對視。
拍了拍手邊那本誘引總裁的心機。
“回頭叫寶怡那妞兒請你吃頓飯,補償你間接的精神損失。”
“……”
局勢已定,沈暮沒轍了。
喻涵隨手將藥瓶一放,輕掐了下她臉頰:“真行,睡覺能給自己砸了。”
又抱臂倚在桌沿,“說起來,你怎麼就跑錯電梯了?”
沈暮一頓,聞言沉默下來。
“……我碰見宋晟祈了。”
聲音低悶,透著黯淡和疲憊。
喻涵張嘴呆了一下,沒忍住低罵了句。
她薅了薅自己那頭美式短發,“不是,這狗玩意兒來我們公司乾什麼?”
沈暮斂眸捏著手指,搖頭。
躊躇片刻,她溫溫吞吞:“喻涵,你說要不然,我還是回法國吧……”
喻涵被她的想法驚到,板起臉:“乾嘛呀乾嘛呀,你這才回來幾個小時啊又想拋棄我遠走他鄉?”
“回國的事我沒說,但他們遲早會知道的。”
心牆砌築了很久,她才下定決心要回國,可現在還是輕易瓦崩了。
“知道又怎樣,哦,他們一家子快活似神仙,又要你妥協,配嗎他們這種直腸通大腦的貨!”
喻涵慷慨激昂,大有抄家夥乾架的氣勢。
饒是沈暮此刻心情壓抑,都有一瞬想笑。
喻涵隨即俯身,握住沈暮單薄的兩肩。
看住她說:“給我聽好了啊,如果你回法國是為學業,那我絕對支持你,但你要想再逃四年,我回頭就給你把護照掰了!”
沈暮一愣,轉瞬失笑:“你霸道。”
喻涵沒和她玩笑過去,一臉正色:“景瀾,你成年了,他們無權再乾涉你的生活,法治社會,他們想怎樣咱都不帶怕的!”
“而且,你總不能一輩子都在法國吧?”
四目
對望間,沈暮眸光輕閃,彌漫一絲動容。
就在這時,門突然“砰”得一聲被人撞開,化妝間裡肅然的氣氛頓時支離破碎。
沈暮和喻涵都被嚇了一跳。
回眸望向門口,隻見那人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進來,壓低聲音喊著“驚天八卦”。
他套著身無袖高領衛衣,金屬感撞色,襯他氣質亦剛亦柔。
衝鋒到她們麵前後,那人正想滔下文,目光倏地凝固在沈暮臉上。
鼻梁的紅腫印和白皙滑嫩的臉蛋格格不入。
如一塊有瑕疵的絕世美玉,會讓強迫症患者抓心撓肝地難受。
已經興奮到嘴邊的話急急一拐,他立馬作出心疼狀:“嘶,怎麼磕成這樣,呼呼,乖啊,不痛不痛。”
陌生男人的關愛突如其來,沈暮下意識胸口握拳,往後微縮。
而喻涵隻能朝他飛出一個白眼表示無語,“安靜點,嚇到她了。”
那人偏頭問:“你朋友?”
喻涵懟回去:“我老婆!”
“……”美少女是彎的,他無法接受:“我猜她不是自願的。”
喻涵懶得和他解釋,對沈暮說:“化妝師阿珂,算我半個師父,業內頂尖,就是人不太聰明。”
她的介紹,阿珂極不滿意:“怎麼說前輩壞話呢?憐香惜玉是男人的本能。”
喻涵嫌棄到完全不接他話。
“你剛要說什麼?”
阿珂略一反應,掌心一合,轉回話題:“接下來我要說的小道消息,真實可靠,相當勁爆!”
他拉過一張椅子在她們旁邊坐下。
“就在半個小時前,江大佬金口,九思單方麵和林蔓解約,人事部已經在走程序了。”
喻涵被震懾到握出一種植物。
“就那個新小花旦?當家女郎?公司前段時間不還在力捧她,操了一手的玉女人設?”
“可不是麼!”
沈暮對娛樂圈一無所知,靜靜坐著。
但邊上兩人亢奮的情緒,足以讓她感受到此風波的公眾震撼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