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集團的少董昨晚約了陳製片,有意投資咱們在籌備的那部電影,陳製片和宋董私下有交情啊,穩賺不賠的大IP,就想著分宋氏一瓢羹,你猜怎麼著?”
沈暮和喻涵都集中注意力往下聽。
行走在八卦前線的阿珂越發起勁
。
“林蔓不正被公司捧著嗎,陳製片就帶她去了,結果她路子一歪,想要女主角,跟投資方不乾不淨了,還以為天高皇帝遠呢!”
不為人知的潛規則,刺激。
“靠,然後呢,江總知道了?”喻涵追問。
“是啊,差點把陳製片拖下水,你沒看他上午從總裁辦出來的時候,那臉青的喲,嘖嘖嘖……”
實力演員陣容,金牌製作班底,一旦江盛撤資電影項目,全部泡湯。
陳旭當然不敢再睜隻眼閉隻眼,賣人情給宋氏蹭利益。
“年輕人本來資源也不差,這下演藝生涯全斷了,九思封殺的藝人,誰還敢簽她。”阿珂接著說:“再說了,就宋氏那點鳥投資,在江盛麵前不得跪著,哪有他們說話的地兒,這林蔓也是真傻。”
聯係起前因後果,喻涵漸漸陷入沉思:“寶貝兒,莫非昨晚衛生間那宋哥,宋晟祈?”
沈暮回憶昨晚耳熟的聲音,思緒突然貫通。
“八成……是他。”
她們交流了下眼神。
喻涵一聲槽多無口的感歎:“有趣,是他能做出來的事兒。”
阿珂湊上來,企圖加入:“你們在說什麼衛生間?”
“沒什麼,”喻涵含混過去,勾攬住沈暮的肩:“走,下班了,午飯去。”
阿珂定定凝住極度親密的兩人。
突然間,心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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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是喻涵帶著她,和同事們在公司食堂的包廂一起吃的。
美工部的各位都特彆熱情可愛,相處起來,難得讓沈暮在人多的環境感到自在。
午飯一結束,時差的衝勁就上來了。
暖飽欲睡,沈暮終究是沒忍住,回去睡了個午覺。
後來睡夢中,她被一通電話吵醒。
沈暮摸過手機,睡眼惺忪看了一眼。
是南城本地的陌生號碼。
她撐坐起來靠在床頭,接通放到耳邊。
“請問是沈暮同學嗎?”
是一位男士。
他稱呼的不是她的曾用名,而是成年後她在法國更改的名字。
沈暮遲疑頃刻,音色蒙著剛睡醒的虛緲:“是的,您是……”
對方的語氣真摯又溫謙。
“你好沈暮同學,冒昧打擾,我是南江大學招生辦負責人,我姓秦。”
沈暮原本還有點懵,聽到南江大
學和招生辦時,冷不丁清醒了些。
頓了半晌,她才想起回應:“您好秦老師。”
秦戈不慌不忙含笑說:“是這樣的,我看了你的學信檔案,剛從巴黎美院美術係畢業,不知道你有無考研意向,方便抽空,我們聊一聊嗎?”
沈暮微怔,還遊離在狀況外。
她沒預料到學校會直接與她本人聯係。
其實她想過考研,南江大學也在選擇範圍內。
但她一時間還未做出最終的抉擇。
……
這通電話並不久,但結束已是日落時分。
沈暮坐著發了會兒呆,然後起床到廚房做了幾道家常菜。
在法國被逼無奈,她倒是練就了一手好廚藝。
喻涵下班到家的時候,看見一桌熱騰騰的飯菜,終於不用靠外賣維持生命,她感動到多吃了滿滿一碗。
想出去浪,可惜沒到周末,精神打工人喻涵隻能忍氣早睡。
夜色還未太深,晚風吹來溫涼。
沈暮穿著睡衣站在昏暗的陽台,居高俯瞰。
小區裡光亮稀疏,聽不見城市的喧囂,但放眼遠眺,紛呈的燈影儘收眼底,連綿不絕。
光輝朦朧在夜幕裡,泛濫不真實。
和她的心情一樣。
回國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天,用跌宕起伏來形容也不為過。
但真正讓她心裡那根弦顫動不止的,是喻涵的話。
失神良久後,沈暮呼出一口氣。
低頭,打開手機。
屏幕的光亮映入眼波,幽幽灩灩。
她宛如一隻迷失在森林的小鹿。
心緒雜亂無章。
想了想,她點進了自己的微信置頂。
……
江盛總部。
恢弘的集團大廈在夜幕裡燈火通明,宛如光與暗的臨界點。
頂層,懸吊式水晶燈光芒耀眼,將偌大的辦公室照得通亮。
辦公桌上擺著一遝項目報告。
江辰遇一隻白金鋼筆握在指間,簽字的筆觸行雲流水。
他的眸光裡永遠都有一股精銳的氣勢,仿佛目之所及,任何形式的敷衍都無處遁形。
代班助理候在旁邊待命,大氣不敢喘一下。
都說江總是業界出了名的工作狂,此前他也隻聽聞,現在是真切體會到了。
剛結束一場國際視頻會議,短短半小時,十份報告就被他打回了九份。
一點糊弄都不容許。
豺狼虎豹,名副其實。
江辰遇翻開最後一份報告,掃過兩頁。
沒一會兒,他英氣十足的眉宇間明顯浮現厲色。
他擰眉,丟開文件夾。
“全部重做。”
語氣威嚴,不容置疑,毫無情麵。
代班助理連忙應答,悄悄替集團的領導們抹把汗。
江辰遇摘下金絲框眼鏡,捏了捏高挺的鼻梁。
忽然間他想到什麼,指尖微頓。
他覺得有必要再提醒一下那位小朋友,要用正確合理的姿勢玩手機。
江辰遇伸手取來一旁的手機。
一聲提示音,微信恰在此時進來消息。
小哭包:我有一個朋友。
江辰遇垂目看了眼她一貫無章法的前奏,不經意收斂起眼底嚴厲。
一分鐘後,他收到後續。
小哭包:以前爸爸媽媽都對她很好,但有一天,他們突然都有了自己的家,慢慢地,她就覺得自己好多餘,後來發生了些不太好的事情,她很失望,賭氣離家到很遠的地方好久好久,現在她想回來,又怕回來了也是一無所有,你說她該怎麼辦啊?
江辰遇眸光逐漸深邃,慢慢擱下右手的鋼筆。
代班助理極有眼力見地問:“很晚了,我安排司機送您回家吧?”
靜思片刻,江辰遇起身走向落地窗。
嗓音淡淡微倦:“不用,你可以下班了。”
全景式落地玻璃窗,明淨透亮,一塵不染,能將這座城市最繁華美麗的夜景儘覽無遺。
代班助理離開後,寬敞的辦公室隻有江辰遇一人。
他站在落地窗前,垂目聊天框,微瀾的眼底比方才批項目報告時更多一分沉浸。
……
相同的時間,相同的夜。
有人還在公司埋頭加班,有人要早起已在被窩沉睡,一樣是為生活打拚,但各有各的甜和苦。
沈暮還在陽台,身影單薄。
長發被風輕輕吹動,黑夜保護著她眼眶的微紅。
手指每按一鍵都是在撕扯傷疤。
沈暮屏息輸入:其實她也覺得,本來就沒人有義務要對你好啊,不喜歡了就冷漠,好像沒什麼錯。
說完,沈暮慢慢放下手機。
隔著琳琅燈火,她望向更遙遠的地方。
那裡可能是無人的荒漠,寂寥清冷,
但不曾對這邊的熱鬨造成任何打擾,如她一般沉默。
她開始想。
自己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回國的必要……
數秒後,手機一聲振動,止住了她逐漸敏感的思緒。
沈暮垂眸,目光落在發亮的屏幕。
Hygge:小孩不用懂事。
不知怎麼的,沈暮鼻頭一酸,紅紅的眼眶頓時朦朧起水霧。
終於一顆小珍珠滾落下來,“啪嗒”打在屏幕上,碎了。
隻是簡單的幾個字而已。
卻讓她封藏一肚子委屈的漂流瓶突然裂開宣泄的縫。
眼淚不受控地連掉幾滴後,沈暮抬起手背擦掉濕痕,低頭把手機捧回眼前。
她還不能輕易釋然:你也覺得她死乞白賴對不對?自私狹隘,一點都不聽話。
Hygge:彆太乖。
Hygge:那不是錯。
Hygge:迎合和取悅自己是小朋友的天性。
他有如肩膀堅實的騎士,溫柔可靠,在耐心地安慰她。
沈暮吸吸鼻子:她已經不是小孩了。
Hygge:某種情況來說,她可以永遠都是小孩。
沈暮抹了下濕濕的睫毛。
敲出來的字都像是帶著哽咽:什麼情況?
Hygge緩緩說:到法定結婚年齡了麼。
一個跳脫的問題。
沈暮悶在喉嚨的哭腔都愣了會,才轉過彎。
她的反應有點純澀:乾嘛……:,,.